回首这一千三百多年的记忆,安提哥努斯总是会隐隐约约得感受到异样,失落之神这种无法被感知、却又与现世、与自己保持密切联系的状态,总是让祂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每次细想,都觉得有着精神被啃食的混乱和胀痛感。
有的时候,安提哥努斯也会去怀疑,自己其实在前面一千多年间,对失落之神有着不少的了解,只是在【天幕之灾】后的三百年里,失落之神的离开也带走了祂自己与之相关的记忆,带走失落之神在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痕迹。
这个世界……
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被篡改过的世界?
真是一个异想天开、胆大妄为的猜想,安提哥努斯都觉得自己是看人类科幻小说看多了。在祂的非凡世界知识里,没有哪个神的权柄能将这一切收拾得这么干净。不过安提哥努斯也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作为一个埋头种地、闭门造车的死宅家里蹲,对这个非凡世界的了解依旧只是冰山一角,广阔的星空还拥有着无限可能。祂一直对非凡世界抱有足够的敬畏。
既然无法被证伪,这个小小的大胆猜测也被安提哥努斯保存了下来。
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能感受到失落之神历史痕迹上的异样,其他的真神们不可能没有发现,顶多是违和感的大小感受不一罢了。
没有神敢说是,也没有神敢说否。
唯一确定的,只有异样与不安本身。
无论是外界的天使们,还是安提哥努斯自己,都对失落之神到底是什么有着无穷的猜想。虽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但是其中有一个恐怖的想法一直在安提哥努斯的脑海里盘旋。
丰富的占卜家、偷盗者、学徒三途径非凡特性储备,学徒家族亚伯拉罕的效忠,同样销声匿迹的源堡,诡谲隐秘的行事风格,遥远彼岸的西大陆神话故事……
迷失的失落之神,会不会就是隐藏在未知之中的【诡秘之主】?
每次想到这个可能性,安提哥努斯都会感到一阵恶寒,对这个顶头上神的恐惧和猜疑更上一层楼。
自己还是半个愚者的时候,这位半死不活的诡秘之主到底有多厉害,安提哥努斯是真真切切地领教过的。那种精神上痛苦到绝望的日子,祂可是再也不想过了。
作为一个小小的序列一,安提哥努斯无法看见更多隐藏在迷雾后的什么非凡博弈,也不想知道这些。看目前各个真神与其教会的态度,祂认为,至少那些序列零以上的存在,估计是默认【迷失的失落之神】和【福生玄黄天尊】一样,是那位【诡秘之主】的另一个马甲罢了。
那么自己的混乱的记忆也有了说法。
自己在第五纪末日之前能完好的苏醒,就是那个在西大陆被称为【福生玄黄天尊】的【诡秘之主】不仅成功在自己的身上复活了,还奇迹般地把自己分离出来、放了一马,代价是自己被迫成为诡秘之主的小弟,在罗思德群岛为祂重新经营起一股势力,以【失落之神】的马甲名义开疆扩土。
似乎这个猜想也有站不住脚的地方,有些朦胧不清的痕迹明确地不是诡秘三家能够留下来的,大大消减了这个猜想的稳定性。
比如说,其实【失落之神】的势力其实并不只是教会本身,还有亚伯拉罕家。除此之外,暗地里还有一些表面没有任何关系的组织势力,是以诡秘三途径以外的途径为核心的其他组织,比如在费内波特运营的医药公司等等。
安提哥努斯见识浅薄,做不出来肯定的判断,只能说这个猜想可能性比较大。
那么祂挑这样一个时刻降临人间,又专门钦定我迎接祂的归来,祂到底有着怎样的目的?
祂对如今的罗思德群岛来说,到底是敌是友?
是拯救者,抑或是……毁灭者?
偏偏安提哥努斯无法通过占卜或是美德会的情报获得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这种时刻换任何一个天使都会感到头大。
安全起见,安提哥努斯最终决定临时更改餍酒迷舟大教堂的日常仪式安排,今天将由祂自己全程负责大教堂的所有仪式。
心神不宁间,安提哥努斯化作普通神父的模样,已经在大教堂的主席台上举行了两场仪式。可今天的一切都安定祥和得让祂发慌,晨间仪式与午间仪式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平和得就像是拜亚姆普通的每一天。大教堂的神职人员围着祂走来走去,这些忠于职守的可怜小孩,甚至没有发现台上主持仪式的神父已经被自家的教宗掉包了。
这让祂更加抓狂。
“……我们相聚在此,是为了祝福,我们祝愿彼此,都将拥有长久的幸福……”
安提哥努斯惴惴不安地念着祷告词,一些轻微而难以捕捉的声响,从高耸遥远的教堂顶部,精准地飘到了魔狼敏锐的耳朵里。
“快!他往教堂顶上跑了!”
“千万不能让他上礼堂天花板!”
……这些荷官们到底在搞什么?他们怎么能追逃犯追到教堂顶上去的?
祂分神去用灵性去观测和探查上面小屁孩们的情况,占卜的画面里五个狼狈的荷官在老教堂的穹顶框架间四处乱跳,但是画面似乎也太过模糊了,祂找不到那个被追逐的逃犯到底在哪。
顶上脚步声有六双,灵性直觉与占卜里只看到了五人,主角逃犯却诡异地消失在魔狼的感知范围里。
安提哥努斯烦躁地翻过一页纸,忽然一阵远远超出灵性直觉外的吊诡声音在祂头顶炸开,紧接着一股乒乒乓乓的碰撞声随着稀稀拉拉的建筑碎片从天而降,粉尘飞扬间,参加祷告的人立刻尖叫起来,向四面八方跑去。
“格尔曼你跑不掉的!”
噪声与垃圾一同坠落,祂下意识地抬头伸出手。
克莱恩稳稳地落到了安提哥努斯的怀里。
两人茫然地对视一眼。
“你……”
话音未落,克莱恩两眼一翻,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