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军阵之前,诸葛瑾策马前来,他说道:“殿下,我主已答应议和,大部分的条件,都已应允,但其中细则,还需要商议。”
果然同意了!
刘禅脸上露出喜色。
再与江东耗下去,没什么意义了。
虽然他夸下海口,言之自己能够击败江东大军,一路打到建业去。
但是...
即便是打下建业,又能如何?
能够掌控江东?
掌控不了。
从成都到荆州,两三个月的时间,拿下南阳,又即将拿下荆州三郡。
这地盘一下子多出了四郡之多,数十万百姓,不需要安抚?
这些地方才刚刚打下来,不将其稳住,如何能够为他所用?
况且...
士卒们也是人,他们不是机器,征战数月,心中也有倦意,也思念家人,你要他们一直打下去,他们可愿意?
虽然有江东运送过来的七十五万石粮草,然而人嚼马咽之下,也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战争就是在烧钱,益州民力凋敝,荆州之地,经历大战,也急需要休养生息。
你能苦一苦百姓一时,但不能一直苦着百姓。
南阳郡便是一个反例。
曹操为征伐荆州,对南阳压迫太甚,导致侯音、卫开起兵叛魏,刘禅大军压境,只是用了些许手段,给当地士族豪强些许利益,便将南阳士族之心笼络在身侧。
若刘禅再兴兵事,这荆州百姓,恐怕就要民心不附了。
民心若是不在他刘禅身上,一旦有变,打下来再多的地盘,也会丢掉。
地盘,只有你彻底消化完了,那才是伱的。
否则...
打下再多,掌控不了,无法化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无法给自己提供粮草、人力,那又有什么用?
这一两月来,仗打得太多了。
如今魏国与江东合盟之势,已被他破除,当利用这难得的窗口期,好生恢复民力,训练新卒。
待魏王曹操一死,或许便是出兵颍川,拿下豫州的机会!
“让他进来罢。”刘禅轻声说道。
关银屏脸上全是仰慕之色。
“殿下,如此看来,荆州战事便平息下去了,江东答应殿下议和条件,那便又是我等与江东合盟,共击魏国之势了。”
孙权确实无有信誉。
背盟之事连连来做,不可否认的是,三家势力当中,刘禅若是要打魏国,拉拢江东是必要的。
除非他能一口将江东吞下去。
但以他现在的体量来说,完全做不到。
只能待日后了。
诸葛瑾缓步入内,他从马上下来,对着刘禅行礼道:“外使拜见殿下。”
刘禅扬了扬手,说道:“既然是要誓盟,尔等便先撤出江夏,我也会让于禁撤出夏口,不阻拦你江东南岸大军撤回江东,之后,再来商议个中细节。”
先撤?
诸葛瑾连连摇头,他说道:“盟约未成,我江东大军自然是不会撤出荆州的。”
他看着刘禅皱起的眉头,以及那脸上的不悦之色,诸葛瑾连忙在后面加了一句。
“虽不退出荆州,但我大军会撤到州陵,同时我主也会发出军令,命各部停止与贵部作战。”
听此言,刘禅也算是满意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议和之地,便定在华容,三日之后,若江东当真与我荆州兵止住兵戈,尔等便带使团到华容来,商议议和的具体事宜。”
刘禅此言,甚是周到,诸葛瑾点头说道:“便依殿下此言。”
诸葛瑾得到刘禅的答复,快马驱驰到江东军寨之中,将消息传递给孙权。
从诸葛瑾处得到消息,孙权心中怅然若失。
议和了。
既是将悬着的心放下去,但心中又有些许不甘。
背盟之后,他孙权失去太多了。
韩当、全琮,还有数万江东劲卒。
夫人步练师,更是丢在华容城中。
虽然得到刘禅议和的承诺。
然而...
荆州三郡丢失,赔款送粮,还要送出精壮劳力。
他江东,那是要大出血了。
好在...
也并非不是没有找补回来的可能性。
合肥!
徐州!
刘公嗣打不过,荆州拿不下来,他现在,便只能谋划徐州了。
其实,从这方面来想,我与那刘禅小儿有姻亲的关系,与之联盟,比之与魏国联盟,还是要稳固得多的。
只是...
那汉中王太子刘公嗣多智若妖,若他击败了魏国,下一个,岂不就是轮到他江东了?
哎~
孙权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面的想法抛出去。
现在想这些,还是太远了些。
若他能在徐州势如破竹,未必不能与他刘公嗣争锋!
孙权恢复些许心气,对着左右传令道:“向各军传令,停止一切攻伐之举,待议和完成,再做计较!”
或许...
一开始背盟便是错的。
若真与那刘公嗣合盟,攻伐合肥,或许现在合肥已在他手了。
何至于到如今损兵折将的地步。
然而,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
...
魏国。
许都。
魏王府中。
坐在主位上的曹操,面容有些枯槁。
他发丝干枯,且不加打理,乱糟糟的,宛如鸟窝一般。
原本壮硕的身形,此刻却瘦成皮包骨。
乍一看,惨白的脸色,就像是将死之人一般。
“咳咳~”
曹操痛苦的咳嗽两声,他手抚着额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痛苦的神色,周围人一看,便能够感受得到。
在他身侧,伺候他的内官,却不敢上前服侍。
实在是这几日,死在曹操手上的内官太多了。
前去服侍?
大王心中若是一有不忿,那不是小命都要丢了?
“战局不利,为之奈何?”
徐晃战败的消息,在十日之前,便传到许都来了。
曹操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当即气血上涌,还未等他生气,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昏迷了三日,这才被医者救醒。
人虽然醒了,然而自那次昏厥之后,他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头风,每日都在犯。
头痛、胸闷脘胀、神疲乏力,针刺样疼痛,无时不刻的折磨着他。
整个许都,甚至于整个豫州的有名的医者都来了。
少有人敢说能治好他的病的。
唯一那个敢说能治好他病的人,已经被他押解到许都监牢之中了。
用利斧将我头颅劈开?
头颅劈开了?
人还能活?
分明就是刺客,想借治病之名,来杀我曹孟德!
我曹操岂能束手就擒?
治罪那华佗,心中确实是畅快了。
但这头风却不见得好,他曹操已经数日未能睡个安稳觉了。
脸上的黑眼圈,宛如被人用拳头朝眼窝打了几拳一般。
“朝堂内外,许都上下,魏国境内,可有动荡?”
曹操形容虽然枯槁,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发射着光芒,寻常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病虎。
那也是老虎!
虎威犹存。
“大王,许都中有流言四起,言之大王已然薨逝,许都内外,暗流涌动,尤其是进入宫中的臣僚,这几日越发频繁起来了,恐其中有阴谋暗生。”
满脸皱纹,华发满头的贾诩上前通禀。
宫中?
曹操眉头微微皱起。
“大王,许都内流言四起,我看还是趁早平息谣言,以安人心。”
被称为“千里驹”,领虎豹骑宿卫的曹休面有忧色,此刻上前劝诫道。
“大王只要出去露面,则流言不攻自破,人心必然安定,宫中那位,也不敢有动作。”
他若是露面,魑魅魍魉自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
但是...
我虽未死,但生命力的日益消逝,却是曹操能感受到的。
孤已经时日无多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曹操现在已经未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了。
争霸天下,也得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他如今将死之人,所思所想,便是身后之事。
他病重,甚至薨逝的消息,在许都中疯传,甚至一度传到颍川那边去了。
闻此消息,若有不臣之心,势必动乱。
他曹操,或可最后扫除这魏国中的不臣不服者,为他的儿子,扫除最后的障碍。
至于一统天下?
便交由后来者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曹操,也不能将子孙后代的所有事情都干完。
“出面之事,尚不着急。”
“既是如此,也应当将世子召回来,许都危局,若无世子坐镇,恐有动乱。”
“将世子召见回来,恐怕更会做实大王薨逝的谣言,不可为之。”
刘晔在一边说道。
曹操眼神闪烁,他心中,却有不同的看法。
“或许...孤死了,才能将许都内外,不臣者引动出来,只有将其引动出来,才有剿灭他们的可能。”
不然...
明知这许都中有不臣不服者,却不知朝谁开刀,以至于让校事府搞得人心惶惶,离心离德。
曹休眉头微皱。
“只是...原本有人随大势而为,虽对大王无甚忠诚,但对宫里的那位,也没有多少情谊,大王诈死,恐将这些左右摇摆的骑墙派逼到另一边。”
骑墙派?
曹操冷哼一声,说道:“没有绝对忠诚,就是绝对不忠诚!”
危难之际,还敢两面三刀,此辈人,留着作甚?
杀!
杀!
杀!
到地下去陪我罢!
曹操眼中杀气四溢,说道:“未有血与火,许都难定。”
南阳打了败仗,关中还有刘玄德在旁窥伺。
他曹操身体亏空,恐命不久矣。
风雨飘摇之际,不能有任何的慈悲之心。
雷霆一击,不惜死伤!
要一击便稳住朝堂,一击便稳住人心!
流再多的血,掉再多的人头?
他曹孟德都不在乎!
“或许此计,还可为大王杀一人。”贾诩眼睛微眯,脸上缀着老狐狸般的笑容。
杀一人?
曹操愣住了。
“杀谁?”
贾诩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来。
“关云长是也!”
云长?
曹操愣住了,一时间脑子里面还转不过弯来。
他苦笑着说道:“那关云长乃天下有数的猛将,我现如今虽然召集了数万士卒在许都,然而并非精锐,与云长作战,必不是对手,如何能杀他性命?”
若能杀云长,他就可以攻入宛城,甚至有收复南阳的希望。
但那关云长,岂是那么好杀的?
“我等举兵去伐宛城,现如今确实力有未逮,但却可请君入瓮,让云长入颍川来伐我等,届时,杀云长,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请君入瓮?
曹操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关云长虽有傲气,但心思缜密,并非痴傻之人,他会入颍川来送死?”
贾诩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他轻轻说道:“若是大王薨逝的消息,传到云长耳中呢?”
听贾诩此言,曹操的眼神都发亮起来了。
若孤薨逝的消息传到那云长耳中,他势必会起心思,率兵进入颍川,妄想攻破许都,那便是可能的事情。
贾诩不愧乃毒士也!
他诈死要赚的,乃是许都内外不臣之人,而贾诩要赚的,则是那云长的性命。
若是云长被杀,宛城能破,局势顿时又不一样了!
但...
曹操深思一番,心中还有疑惑。
“关云长颇有智谋,孤之诈死,恐他难信。”
许都内外,他曹操将死,或者已死的消息,确实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但云长可信?
信了,可敢领命出南阳,进颍川?
贾诩见曹操面露难色,自然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他老脸上皱纹堆起,笑着说道:“若大王薨逝的消息,还不能让汉寿亭侯兵出南阳,那,加上陛下的衣带诏,又待如何?”
陛下的衣带诏?
曹操愣住了。
“哈哈哈~”
在思索片刻之后,曹操突然仰头大笑。
“文和之意,乃是借陛下的名义,邀云长来许都救驾?”
贾诩手撸着自己的白短美髯,笑着说道:“我素知关云长乃忠义之人,即是忠义之人,陛下诏书求援,他岂能不来?”
“若是如此,那便万无一失了!”
贾诩不愧是贾诩!
姜还是老的辣!
“若此计一出,云长殒命,拿下宛城,江陵有江东掣肘,荆州,未尝不可图谋之!”
现如今,曹操只知道江东孙权与汉中王太子刘公嗣在江陵对峙。
至于战局变幻,因为相隔甚远的关系,他并不能马上知晓,江陵那边,其实战事已停,进入议和的收尾阶段了。
在曹操看来,孙权还是有些本事的,手上又有十万大军,即便是战胜不了那汉中王太子刘公嗣,但拖住他几个月,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大王薨逝、陛下衣带诏,还称不上万无一失。”
如此缜密的计划,还称不上万无一失?
曹操看向贾诩,问道:“文和还有见教?”
贾诩轻笑着说道:“既然做戏,那便做得足一些,大王薨逝,要营造出许都混乱,豫州民心不稳的景象出来,颍川士卒,城池守将,更是要与朝堂离心离德,大王可差几人,与云长暗通曲款,诱云长入颍川。”
现如今那汉中王刘公嗣几次三番,都是大胜,军心民心稳固,而魏国这边,却是恰恰相反。
加之曹操薨逝的消息传出去,有些不臣之人,想要趁机改换门庭,这也正常的事情。
有这些引路人,带路党,加之汉帝诏书,曹操薨逝的消息。
引来一个狂傲的关云长,不成问题。
“便依先生此计!”
曹操满脸欣慰的看向贾诩,只是这欣慰之中,还有一抹忌惮之色。
这些谋臣,当真智谋无双。
还好此等人,是为他曹孟德所用的。
“只是...陛下那边,该当如何?”
曹休眉头微皱,轻轻问道。
“大王难道不去见一见陛下?”
见陛下?
曹操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此事,交由你来办!”
曹操看向说话的曹休。
“我?”
曹休愣住了。
但看着曹操锐利的双眼,他赶忙领命。
“诺!”
见陛下?
还是此生不相见罢!
曹操心中对汉帝刘协,心中其实还是有些许恐惧的。
他之所以能在三国时期建立一方霸权,成为北方的统治者,跟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策分不开,在他操作之下,自己成为当时最强的诸侯,只是让汉献帝,成了傀儡皇帝。
从某种角度来说,曹操是对汉献帝有恩的。
当初董卓入京后,废了少帝刘辩,跟着立刘协为帝,即汉献帝,也就是说这个皇位是董卓给他的,可后来董卓一系列操作,让他的皇帝当得有名无实,后来董卓一死,李傕、郭汜谋反,汉献帝的日子过得更苦,连吃饭都吃不上了。
当汉献帝从洛阳逃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幸亏曹操去拯救他,不让他在乱世中灭亡,如果遇上其他诸侯,很可能就把他一刀杀了。
在这个时候,他曹操可以说:我乃大汉忠臣!我对陛下有功!我对社稷有恩!
当然,曹操也并非什么忠臣,或者可以这么说,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有颗赤子之心了。
忠臣与枭雄,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可曹操软禁汉献帝,毕竟有违臣子之道了。
但有些事情,已经逐渐的不受他的控制。
其实曹操迎接了汉献帝,他自己也很无奈,他不得不架空汉献帝,曹操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势力,他手下有许多将领和文臣,甚至牵扯到许多家族的利益,当时的汉献帝威德不足以服众,根本无法压住这些人,如果让汉献帝来接盘,很快就把曹操创下的基业给搞没了,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
可汉献帝被囚禁得不甘心啊,于是他也趁机敲打曹操,比如曹操打算去征讨张绣时,按照规矩想要去向皇帝请示,曹操面见汉献帝时,汉献帝让道路两边的卫士驾着长戟压着曹操的脖子,史料称“交戟叉颈“,吓得曹操面如土色,汉献帝想通过这一番操作,让曹操明白自己才是皇帝。
这一次让曹操心生忌惮,从此再也不敢去见汉献帝,他怕汉献帝直接杀了他,所以“不复朝觐“,甚至还把自己的办公大营搬到邺城去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汉献帝这一次吓了曹操,实在是个愚蠢的行为,被吓过的曹操再也不来见你了,你日后怎么办?
更加找不到机会除他了,至于那些什么“衣带诏“之类的小儿科,在曹操看来都是小孩子的玩意,根本不放在眼里啊。
你不想体面,那就将皇宫杀得血流成河!
但汉献帝再不老实,毕竟是皇帝。
曹操少年时,也想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做大汉忠臣,名留青史,受天下人尊敬,爱戴,这当然好了!
然而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对刘协还是有别样的感情在里面的,不然,也不会将两个女儿都嫁入宫中,做了国丈。
但再去见陛下,不可能了!
他生怕自己一入宫中,便被宫中侍卫如大将军何进般,被枭首而丢了性命。
这个风险,他不敢冒了。
“子扬,许都内外之事,校事府都会与你通禀,你将消息归拢了,每日向孤禀报。”
接见校事府情报人员,曹操已经没有这个精力了,只能交于手下谋臣之手,帮他整理。
他到时候做个拍板决定的人即可。
“诺!”
刘晔当即领命。
“便如此罢,孤乏了,散了罢。”
“诺!”
众人缓缓后退。
曹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要死的时候,才知道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此刻,曹操当真想高歌唱上一句: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但人之一生,岂有五百年之多?
强如秦皇汉武,亦不是成了冢中枯骨,黄土一杯?
长生?
这世上当真有仙人?
曹操脑中胡思乱想,但脑中的疼痛,却让他直抽冷气。
如此苟活着,当真不如死了算了。
哎~
...
许都。
皇宫。
皇城坐落在外城的东南隅,呈方型,内城轮廓分明,呈土丘状,高出地面约丈许。
皇宫城内的建筑除街房、民宅、官署外,还有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毓秀台、丞相府、百子坊等,皆在其中。
景福殿是汉献帝临朝听政的地方。
此刻。
景福殿中。
身穿天子袍服的汉献帝,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仪容不凡,剑眉星目,配合着身上的皇帝服饰,让人见之,都有一种忍不住要跪伏下去的冲动。
曹休身着官袍,对着龙椅上的刘协行了一礼,说道:“此乃大王与陛下的书信,陛下观之,自然知晓该做什么了。”
曹贼...
汉献帝刘协眼神闪烁,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悦之色。
他反抗了曹操数次之多,每一次,都失败了。
每失败一次,这大汉四百年基业带来的人心与人望,都会削减一番。
四次反抗,每一次,都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多少忠汉之臣,身首异处?
现在并非是汉献帝老实了,而是那些对汉朝还抱有期待的人,还心系大汉的人,已经是不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几次反抗曹操,你这个做皇帝的屁事没有,那些为你奔走效命的臣僚,一个死得比一个惨,这让那些臣子,哪里敢帮助刘协?
哪里还愿意帮助他?
忠汉之心却有之,但送死...
没人真的活腻了,想去送死。
从内官手上接过魏王信件,汉帝刘协将信件打开来,放在眼前翻看起来。
曹贼!
越看下去,刘协心中的愤怒,便愈甚!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朕会按照魏王所言,亲笔写一份诏书。”
曹休轻轻一笑,说道:“诏书内容,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誊抄罢。”
誊抄?
刘协心中原本是有些小心思在里面的。
这曹贼,想要引汉寿亭侯入颍川,他岂能如曹贼之愿?
虽然刘玄德也非忠之辈,敢越称汉中王。
但比之你曹孟德,那还算是恭顺!
况且...
看你们狗咬狗,不更加精彩?
身居高位十数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
汉献帝刘协早已非少年之时那般莽撞了。
他也算看明白了,他虽有汉帝之名,却无汉帝之实。
曹贼如此,那刘皇叔亦是如此。
不管谁赢,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区别是,曹贼得势,那便是篡汉,而刘玄德得势,便是三兴大汉。
在心里面,刘协当然希望刘备赢了。
那刘皇叔虽有异心,但毕竟姓刘。
你曹操阉党之后,安敢窥伺至尊之位?
“笔墨伺候。”
他当即吩咐左右。
不想曹休在一边说道:“还请借陛下龙血一用。”
血书?
当年衣带诏的时候,他便是用自己的血写出血书来的。
看魏王信中,关于引诱汉寿亭侯前来的诏书内容,洋洋洒洒数百字,要他用血来写,这...
他当即摇头,说道:“你去准备牲畜之血来罢。”
演戏也没必要演得这么真。
“也罢。”
曹休想了一下,反正是血书即可,用谁的血不是血?
他当即命宫中内官取血,取了一大碗,放在汉帝刘协的案牍之前。
拿起笔毫,刘协当即挥动起来。
曹休便在一旁看着,见皇帝如此配合,他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若这个陛下,一直这般识趣便好了。
大家都体面。
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何必呢?
一刻钟后,笔毫写出来的血书,便已经写成了。
将笔毫放下,刘协面无表情的看向曹休,道:“朕累了。”
曹休将血书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对着刘协行了一礼,说道:“臣恭送陛下回宫!”
刘协不置可否,缓步走出许昌宫,乘坐上帝王车辇,朝着后宫而去。
皇帝?
呵呵。
坐在帝王车辇上的刘协苦笑一声。
不过是笼中雀,井中月罢了。
“呼~”
曹休朝着血书吹了吹,确认上面的血迹已干之后,便命掌印太监盖上皇帝印玺,之后将血书叠好,放入一根提前制好的衣袋里面。
他笑着将镶玉玉带交给身后的青年人之手。
“司马孚,拿着吧。”
司马孚低着头,他眼中挣扎,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将玉带握在手上。
“司马仲达出师不利,打了败仗之后,不仅不回许都请罪,反而与关云长有所勾结,此番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你司马家全族,尚可活命,若有他意,呵呵,男丁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司马家,便也成过眼云烟了。是身死族灭,还是飞黄腾达,便看你司马孚的了”
曹休拍了拍司马孚的肩膀,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将军放心,孚自知该如何做。”
国与家,忠与孝,到底该如何取舍?
司马孚死死的盯着手上的玉带,眼中显出迷茫之色。
...
汉献帝刘协的车辇一路回到后宫之中。
百子坊,乃后宫嫔妃居住之地。
刘协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到皇宫曹节的椒房殿中。
“陛下驾到~”
远远的,便有内官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曹节身着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
一听是皇帝来了,她连忙将手上女红放下,赶忙起身,准备迎接刘协。
只是她尚未出殿,便见到一个黑着脸的青年人快步走入殿中。
“陛下...”
曹节款款的对刘协行了一礼。
“哼!”
刘协却是冷哼一声,他看着美貌艳绝的曹节,径直的走入殿中内室。
皇后曹节自是一路相随。
“陛下,难道是遇到了不顺心之事?”
对于这个心思敏感的皇帝丈夫,曹节也无可奈何。
但身为妻子,身为皇后,她又能如何呢?
自当是尽力伺候,好生辅佐了。
刘协只是冷冷的盯着曹节,他从曹节眉眼中,依稀见到曹操的影子,心中便更是厌烦了。
他只道:“卸甲!”
卸甲?
皇后曹节愣住了。
“陛下...”
见曹节无动于衷,刘协心中便更是气愤了。
“我说卸甲,你没听到吗?”
“卸甲!卸甲!卸甲!”
面对刘协的厉声呵斥,曹节心中委屈,但也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将衣裙褪下。
曹孟德!
曹贼!
你世食汉禄,却做逆贼,杀我爱妃,辱我尊严。
平日对曹操的恨意,平日里对曹操的隐忍,平日里图欲杀曹操而后快,却不敢做的屈辱,他都发泄在曹节身上。
两行清泪自曹节绝美的脸颊上流淌而下
他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一通发泄而已。
魏王,汉中王,汉寿亭侯,汉中王太子...
他眼神闪烁,这天下如今精彩,却没有他什么事情。
窝囊!
痛苦!
我大汉四百年的基业啊!
如今却只能在女人身上逞威风。
你是个废物。
你是个废物啊!
呵呵呵。
刘协呆笑几声,几滴热泪自眼眶中流淌而出,又被他迅速擦拭干净。
废物也好,窝囊也罢。
活着,活着就好。
这天下,终究不是他刘协的。
他终究是个过客而已。
....
十五日后。
南阳。
宛城。
府衙大堂中。
身穿青袍的关云长端坐在主位上,在他下首,关平,侯音、东里衮、宗子卿、周仓、赵累的等人,列坐其次。
“降卒安排的如何了?”
此事交由关平处理,他当即起身,说道:“父亲,降卒按照殿下的办法,遴选其精壮者,充入军中,其余人等,皆是打发去修缮城池、挖矿屯田去了。”
南阳经过一场大战,尤其还有一次大水。
百姓死伤许多,许多田地都抛荒了,正可以开垦出来,做屯田之用,为来年粮草供应,打好基础。
“嗯。”
关羽撸着长美髯,轻轻点头,他又将目光转到赵累身上。
“屯田之事,如何了?”
粮秣官赵累起身说道:“地方都定下来,如今已经开垦了一半,都已经将小麦种下去了。”
冬日正是种植小麦的时候,雪下得越厚,来年的收成,便会越好。
“可够十万大军用度?”
南阳盆地是个好地方。
在无北面魏国威胁之后,大片平地,都可开垦出土地来屯田。
“只可惜人力不足,若再有数万青壮劳力,或许便够了。”
屯田附带着要建造些许水利设施,这也是要人手的。
田地无水,作物也活不下去。
“人丁之事,想来殿下会有办法。”
现在关羽是遇事不决问刘禅。
有这个宝贝女婿在,他关云长哪里需要动脑子?
“江陵战事已定,便将此事通禀殿下,让殿下带些人手过来!”
“诺。”
赵累当即领命。
“郡守,郡中各县官员名册,缺口,可曾登记造册了?”
既然南阳郡已经换了主人了,其中魏国任命的官员,自然要先撸下来待用了。
至于能不能用,还得考校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
大部分的人,恐怕都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至于原因...
太简单了。
刘禅占据南阳之中,得到了南阳士族的鼎力支持,那些跟随在他身边,入讲武堂的人,岂不是需要一个官职来历练一番?
刘禅身边,那些还未有职位的,亦可从中分一杯羹。
此番统计各县官员名册,便是分蛋糕的举措。
有人立功,自然要赏赐了。
除了财帛之外,官位那自然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已经统计好了,还请君侯过目。”
关羽却是挥了挥手,说道:“将此表册,给殿下送去。”
他虽然有权力决定官员任命之事,但有殿下在,此事还是交给他来罢。
此乃收心之举,殿下手腕通天,给他做,比他这个老头子来做,要好得多。
为人君者才需要收心,他关云长哪里需要收什么心?
“诺。”
其实东里衮早早的就将名册送到江陵了,现在他手上的,不过是一个副表而已。
关羽又问了南阳郡中其他事务,发现各种事务皆是安定,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虽百废待兴,却也欣欣向荣。
这一切,都是殿下带来的啊!
关羽心中感慨。
殿下来宛城,便击败徐晃,大破魏军。
去江陵,十数日便击败孙权,再次逼得江东议和盟誓。
更是将荆州三郡都夺回来了。
想到之前他几次三番征战,想要从江东孙权手上将荆州三郡打下来,都不成功。
而殿下一出马,就办到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个老人,该退位让贤了。
在刘禅来之前,这荆州的名义上与实际上的首领,是他关云长,但经过几次大战之后,在荆州军民心中,恐怕殿下才是他们心中的统帅主君罢?
“君侯。”
宗子卿在此刻站出来,他眼神闪烁,说道:“魏国动乱,魏王曹操好似薨逝了,不知这消息,君侯可有听闻?”
这个消息,他关羽还真有听闻。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确有耳闻,怎么?子卿有何相教?”
宗子卿立下大功,如今已成军中司马,入讲武堂六期,更兼太子亲卫,地位比之从前,已经是大有不同了。
这是刘禅对他忠诚的赏赐。
有此赏赐在,他对荆州的归属,对刘禅的忠诚,自然更上一层楼了。
“见教不敢当,或许,此时是我等进兵许都的大好机会!”
若魏王薨逝的消息是真,那此刻魏国境内,恐怕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此刻进兵,或许当真有威胁许都,请回天子的可能!
听完宗子卿此言,关羽眼中亦是闪烁。
“实不相瞒,某亦有兵出南阳,剑指许都的想法。”
江陵兵戈已停,虽然现如今,休养生息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但若是曹孟德死的消息属实,此番进兵颍川,确实是千载难逢之机。
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毕竟曹贼不能死两次。
“此事,或应当书信一封,让殿下来定夺。”
东里衮心中却有些犹豫。
“我已经让信使送信至江陵了,只是...时不我待,实不相瞒,颍川中,已有人与我暗中联系了,只待我等出兵,便来接应。”
宛城能够打下来,正是因为侯音暗中联络,关键时刻起兵的原因。
现在颍川也有人暗中联络,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绝对不能错过!
“父亲,曹贼病死的消息,是真是假,我等都不清楚,如今宛城之中,我军兵丁不过万余人,我看还是等殿下从江陵过来之后,再做计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殿下从江陵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他对刘禅的能力绝对信任。
但我关云长岂是草包?
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决定不了?
“平儿,速去军中准备出征事宜,不日,兵出南阳,剑指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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