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熄掉了它。
就在他动了杀意时，坐在对面的高辉状似无意抬起了手，手中筷子正指向他的檀中穴。
寒意临身，阿华犹如遭猛虎窥伺，额头出汗。
他想起来了。
高辉号称八极拳高手，看来不是浪得虚名啊。
只是起个杀念，对方就能有所感应。
几个月前，高辉还是卧底，带领辉煌安保，一人独挡三大社团攻击，他是真有这个实力。
呼！
阿华长出口气，再不敢胡思乱想。
刚刚起杀念，也只是瞬间，不表示他真要杀高辉。
先说能不能杀成功，就算真的灭口，如何遮掩罪证呢？
高辉帮他儿子进了港城最好的小学，现在私下和他提这件事，没有直接去告发，说明还有的可谈。
阿华想了很多，最终依靠椅子，盯住高辉：“你想怎样？”
“当警察很清苦。”
高辉笑呵呵道：“反骨东和威哥那帮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我们还要学拾金不昧，还钱给失主吗？”
“刚刚跟华哥您开个玩笑。”
他面色凝重，杀意凛然：“我真正在意的是倪家。”
倪家！
身为油麻地警署的督察，阿华当然知道本区最大的毒粉卖家是谁。
而高辉和倪家的恩怨，整个港城警署中高层，只要有心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
对付倪家吗？
阿华忐忑的心放回肚子，目光灼灼盯住高辉：“打算通过油麻地警署对付倪家？”
“没错！”
高辉也不遮掩本意：“倪家毒粉起家，和咱们警署天然是对头。但我看天叔你们关注的都是些小玩家，怎么不专门盯着倪家？”
“上面的意思。”
阿华叹口气：“虽然倪家是在鸿兴社团垮掉进入的油麻地，但他们深悉隐蔽操作的技巧。”
“油麻地警署突击倪家的场子十来次，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没有成绩不说，还造致倪家投诉。”
“长此以往，警署断了对付倪家的心思，各自相安无事。”
……
好家伙！
无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高辉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也明白，这个问题怪不到天叔他们身上，是警署高层做出的决断。
倪家在港城警队有支持者，而且不乏高级警司相助，油麻地警署也是需要权衡利益的。
贼仔明和头皮想着捞一把，不是没有道理的。
明明有个毒粉售卖猖狂的倪家在眼皮底下横行，他们却只能抓威哥这样的货色，谁都会意难平吧。
长此以往，对警署失望，那就会打自己的小九九。
“明白了。”
他笑着举起红酒，冲阿华示意：“我想找天叔聊聊。”
“没问题。”
阿华释然点头。
他们都是天叔带出来的，顶头上司也是天叔。
高辉现在掌握主动，借他约天叔，再商量那笔钱的事情，也是应有之意。
“学校？”
他临走前看了高辉一眼。
“放心吧。”
高辉笑了：“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不管和天叔能否谈成，咱们兄弟的情谊不会变。”
“好！”
阿华此时才醒悟，高辉语出惊人只是逗他。
幸亏他没有动手，否则非但人当即要倒霉，彼此间也没了回环的余地。
高辉这个人可交！
阿华出去，打电话给天叔：“那笔钱的事情，高辉也知道。他想和您谈谈，您现在有空吗？”
“我马上来。”
天叔沉声回应。
他怎么会没空？
老婆死了，女儿宁可去夜总会，也不搭理他这个老头子，天叔当然有空。
现在谈到赃钱，事关几人的前途和利益，没空也要挤出空来。
来到茶餐厅的包间，天叔坐到高辉对面，直来直去道：“钱是我拿的，与他们无关。”
“呵呵！”
高辉摇了摇头，满脸迷茫看着天叔：“什么钱？”
“你！”
“我和来跟天叔谈本区的安全治理规则的。”
高辉身体前倾，目光炯炯：“威哥只是个小人物，抓他毫无意义。华哥、阿邦和您要能力有能力，就该对付倪家啊！”
“倪家少出一次货，港城就能少很多人倾家荡产。”
“我们是在积累功德，为什么不做？”
“大家都有一腔热血，咱们不能让它冷掉。”
……
厉害！
天叔凛然警醒，再一次提高对高辉的评价。
难怪能做卧底做到龙头，这小子很懂人情世故啊。
再提赃钱，毫无意义，那就不提，免得让天叔认为他还在要挟。
对付倪家也上升到消除罪恶的层面，这样即便将来有人质疑，也能有个由头。
查不出来是能力问题，是敌人太狡猾，但他们以维护港城安宁为名做事，即便上面责怪，那也有情可原。
“我们隶属cid刑事侦查科，加上你可以分成五个组。”
天叔没有迟疑，当即拍板：“倪家在油麻地有很多酒楼和夜总会，你这组没有行动，平常就负责查那些场子，看看有没有搞颜色的。”
“你能说动阿华、阿邦和贼仔明、头皮，他们也可以跟着你。”
“怎样？”
他瞥下高辉。
“天叔真有担当！”
高辉当即送出高帽子。
哼！
天叔暗暗冷笑，起身准备离开。
“小心反骨东！”
等他走到门口，高辉慢悠悠提醒：“那个家伙是个混蛋，可不会善罢甘休。”
“嗯！”
天叔脚下一顿，然后离开。
反骨东！
那个混蛋敢找麻烦，就别怪他不客气。
天叔气哼哼想着。
呵！
明白天叔的心情，也知道他没把反骨东放眼里，高辉脸上露出笑容。
这不是他期待的吗？
天叔他们遇到麻烦才好，否则如何求助他，他又如何打入五人的小圈子？
施施然离开，高辉开车，专门去了彩虹邨，找了罗慧玲。
看着她和某人九成相似的容貌，他今晚打扑克打得特别生猛。
罗慧玲找来方婷，才止住颓势。
第二天高辉神清气爽来到警署，迎面碰上贼仔明和头皮。
“你小子有种！”
贼仔明狠狠瞪视高辉：“竟然跟我们玩阴的。”
“小心走夜路！”
头皮脸色阴沉。
他们两个昨晚收到天叔的通知，知道高辉知悉了赃钱的事情，也听说了高辉要开展查倪家的行动。
很不忿！
他们想拿到一大笔钱，就那么辛苦。
而高辉年少多金、女友众多，对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天地下，真是不甘！
两人守在门口，就是要找高辉的茬儿。
“别理他们！”
阿华此时走过来，拉了拉高辉：“今晚你那组行动，我这组跟着配合。”
“多谢华哥！”
高辉笑呵呵回应：“华哥最近家里财运很好，前段时间华嫂买了辉煌基金的奖券，竟然中了大奖，真是让人羡慕。”
辉煌基金的奖券？
阿华面色变幻，很快明悟，搂住高辉：“谁让我有个好老婆。”
付出就有回报！
他支持高辉，高辉立即就还回来了。
赃钱到手，最难的就是如何解释，否则廉署那边会请你喝茶。
高辉刚刚说的话，帮阿华解决了后顾之忧。
辉煌基金自从狙击了爱美高，在港城声名鹊起。
早在一个多月前，辉煌基金成立证券部，时不时回馈新老客户，每隔一周就会发放奖券，搞抽奖活动。
华嫂洁瑛碰巧有一份奖券，碰巧中了大奖，不管怎样，还是能自圆其说的。
他表达善意是对的，高辉早有准备，不会要他吃亏。
都是聪明人，贼仔明和头皮也听懂了，再看高辉，眼中有了热切。
他们两个也想‘中奖’！
嘿嘿！
高辉装作没看出两人期盼什么，跟着阿华走到一边，热烈讨论今晚的行动。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反过来，贼仔明和头皮敌对，高辉也没必要热脸去贴两人的冷大腿。
“天叔！”
贼仔明眼珠转来转去，突然高喊：“福田道那间夜总会有很多人举报，我建议去查一查。今晚我们这组没事，我申请走一趟。”
福田道那间酒吧是倪家大少倪永忠开的，他这是在表明态度。
紧跟着头皮也嚷了起来：“我去南苑道吧，那边的酒楼最近老是有扒手出没。”
南苑道的酒楼是倪家三叔的产业，他的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你们两个啊！”
天叔瞪下两人，看了看阿邦：“今晚我们刑侦科就来一次大扫除吧，行动名称就叫‘扫除罪恶’！”
“好吧！”
阿邦无奈回应。
他没有拿赃钱，其实不用怕的。
不过兄弟们就该共进退，另外他对最大的毒粉售卖者倪家没有好感，阿邦也就同意天叔的提议了。
呵！
高辉暗笑。
许之以利，动之以情，再夹杂了公义，不怕天叔他们不入彀。
当晚倪家的场子就倒霉了，高辉他们五个组轮番轰炸，这个刚走，那个马上就来，反正是别想做生意了。
福田道虹彩酒吧，倪永忠满脸愤怒，瞪视贼仔明：“你们这是第四趟了，我要向你的上司投诉。”
“投诉？”
贼仔明嘿嘿一笑：“可以啊！”
他指了指后面跟着阿邦队伍过来的天叔：“我们上司来了，你去找他吧。”
“你！”
倪永忠气得说不出话来。
身在油麻地，他当然认识警署的天叔、阿邦等人。
找天叔投诉，那不是开玩笑吗？
倪永忠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父亲倪坤。
他是倪坤的大儿子，拉不下脸来去找二弟倪永孝。
没人接！
倪坤又去唱戏了，咿咿呀呀的，哪里听得清楚。
不得已他再去找了倪永孝：“你做的好事，非要去惹大头辉。他现在来了油麻地警署，反而到我们地盘上闹事。”
“我们生意都做不成了，以后倪家喝西北风啊！”
话里透着愤慨，他对倪永孝的不满，隐藏了许久，这次彻底发出来。
“没事！没事！”
倪永孝一如既往地冷静：“大头辉闹不了几天，会有人治他的。只要不让他抓住把柄，我们就不怕。”
“你说得轻巧！”
倪永忠怼了一句，挂了电话。
他依靠椅子，皱眉沉思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刚刚是被贼仔明气到了，仔细想想，整个油麻地那么多场所遭到扫荡，相关部门怎么能容忍。
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就没人消费，没人消费，就无法刺激经济，肯定是不行的。
倪永忠释然了。
与此同时，阿华也问高辉：“这样玩不倒倪家的，他们做事很有一套，咱们找不到证据。”
“呵！”
高辉冷笑：“只要他们紧张，就会稍稍收敛，稍稍收敛就会少出货，那就是功德。”
没错！
他也想得明白，这种玩法没有打到倪家的七寸上，对方连伤筋动骨都达不到。
不过倪家不知道，高辉手里有龙刺。
龙刺是倪家以前的老对头，掌握了对方一些秘密。
借着扫场子的机会，高辉印证了龙刺的情报，做到心中有数。
还有个好处，就是通过和阿邦等人合作，彼此之间的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将来才能更好地对付倪家。
他怕就怕一个，担心天叔和倪家同流合污。
毕竟油麻地警署太纵容倪家了，简直就是放任自流，通过今晚的扫场子，还能看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没有出乎他所料，第二天他就搞清楚了。
早上天叔去了警署负责人的办公室，回来后脸色阴沉。
“行动处的助理处长黄建德发话了，他曾经是油麻地警署的负责人。”
天叔愤愤不平：“说我们搞的动作太大，影响了油麻地的繁荣。咱们现在的高级警司，就是个传声筒，自然不敢有异议。”
“他警告我们再突击检查，就要我们写检讨，甚至革职查办。”
……
“混蛋！”
阿邦喊出了声，狠狠捶下墙壁：“警队都让他们搞烂了。”
“别乱讲！”
贼仔明讪讪笑道：“我们也是上行下效，你可别指桑骂槐。”
“你！”
阿邦狠狠瞪他一眼。
“好了！好了！”
高辉忙打圆场：“都是我的错，给各位添麻烦了。”
“明天是周末。”
他兴致勃勃道：“咱们一起出去聚聚，也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
“你准备食材哈！”
头皮眼睛一亮，决心吃大户：“带上你的女朋友们，我们也鉴赏鉴赏。”
“人太多了。”
高辉无形中装了一波：“根本安排不了。”
“你！”
单身的头皮和贼仔明互相对视，猛然扑向高辉，将他压住：“叫你凡，叫你凡！”
经历过几次合作，他们和高辉已然非常熟稔。
还不够啊！
高辉暗自嘀咕！
反骨东啊反骨东，该你出面了。
不逼一逼阿华、天叔他们，他们还以为能高枕无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