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念生那双深邃的眸子，赵玖渐渐眯起了眼睛。
    这厮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该死的！
    我怎么觉得这何念生不是在畏惧，而是在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呢！
    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这对师徒，简直癫狂！
    徒弟已然入魔却不自知，师傅更是胆大包天、一身反骨！
    出去，出去之后，我赵玖定要斩杀尔等！
    心念所至，冷眸一转，赵玖看向了身后纠缠无数花丝的夏鸣。
    “夏鸣，出去之后，我必杀你！”
    扭头看向赵玖，夏鸣冷冷一笑。
    “别叫，现在就来杀我！”
    “哼哼……夏老狗，你给我等着！”
    现如今，这朵灭世之花就要开了，赵玖可不敢乱动。
    余光一瞥，赵玖又瞅见那目似深渊的何念生。
    这何老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沉默肯定是在算计人！
    不行！
    我得防着他点！
    这老小子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于三人的互相猜忌中，花丝已然分配完毕。
    夏鸣独占一半，赵玖四分，何念生只得其一。
    这还是夏鸣疯狂压制的结果，他总觉得丹田之内的那只小眼睛有点不对劲。
    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些花丝，赵玖缓缓皱起眉头，这点花丝能提供多少执念，那点仙人执念能不能领悟仙法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赵玖也不知道，但是事已至此，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他赵玖大日虚影没有真正点亮，他可没资格抢夺。
    没有丝毫的预兆。
    花开了。
    猩红腐败，灭世、灭道、灭众生。
    而夏鸣三人的意识也被拉入了当年的咒龙之战。
    ………
    【龙！不！你不能走！】
    【隆武，不是仙，你骗了我！】
    【龙，你我融合一体，以你肉身承载大道，以我神魂统驭苍穹，我们去吃了别的仙人！我们便是这世间唯一真仙！】
    【不，隆武，你已然入魔，我会通知众位仙人，灭汝道，绝汝祀，亡汝仙洲，将汝镇压于堕魔渊，永世不得超生！】
    遥望着隐没在浓重阴云中的那尊庞大身躯，夏鸣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隆武的愤怒，他也同样感同身受了，亦或者说，此刻的他便是隆武仙人。
    那股背叛、不甘、怨恨……最终化作了一场焚尽一切的野火。
    怨恨到了极点，夏鸣本能的举起手指，看向那空中的真龙。
    夏鸣张开嘴巴，却传出了别人的声音，那是隆武的。
    【龙，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你便死吧！】
    【断我仙路！你已然取死有道！】
    【吾，隆武……】
    【我夏鸣、赵玖、何念生！】
    【愿以一洲之山川河流，无尽瑰丽，天地造化、诅咒你真龙，真灵溃散！法体衰亡！不得超生！】
    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夏鸣能感觉到每一条河流、每一处山川、山有呼吸、河有脉动，而他夏鸣只需一念，便可将这一切全部摧毁。
    一念生，一念死。
    如此便是仙人。
    然后，夏鸣便看见了整个仙洲的崩灭。
    山川在悲鸣，大地在震颤，它们死了，而那真龙的体表也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荆棘血环。
    血环深深嵌入真龙的血肉之间，并不断向内绞杀而去！
    刹那间，龙鳞崩灭，龙血飞溅。
    巨龙嘶吼之际，漆黑龙血坠落大地。
    也于此刻，夏鸣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那缕脉动，只是那缕脉动却激起了夏鸣心中强烈的不适。
    就是这么片刻的迟疑，那缕脉动直接消散于无形，仙法可不会等人啊。
    与此同时，一部分花丝悄然凋谢，何念生的意识直接回到了本体。
    为了留住那缕稍纵即逝的脉动，何念生再次撕开皮肉，那一大把藏着的二代血丹，直接被他吞了下去。
    他需要借着那些迸发的灵感，将那缕脉动延续下去，不光要延续，甚至要完善！
    可是就差那么一丝丝啊，眼瞅着那缕脉动就要消散于无形，何念生一手撕开了腹腔。
    腹腔之内，赫然是几个细长的玉瓶，玉瓶之中，乃是夏鸣的鲜血，心中一横，何念生直接将其喝了下去。
    鲜血入喉，何念生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扭曲，连忙闭上眼睛，何念生死死抓住那缕脉动，不肯放松。
    因为他知道，那便是仙法。
    可遇而不可求的仙法。
    ……
    真龙虽然受到如此重创，可是它依旧浮于空中，不见跌落。
    它的体内翻涌着璀璨的霞光，那恐怖的肉身依旧洋溢着可怕的生机。
    【吾，隆武！】
    【我夏鸣、赵玖！】
    【愿以无尽生民、仙洲之巅覆、诅咒你真龙大道！今日便是你真龙殒命之日！】
    于夏鸣那惊恐的目光中，他看见“自己”的手掌，翻了过来。
    紧接着，那无尽仙洲、以及无尽苍生，直接沉沦！
    隆武仙洲颠覆了。
    无尽生民于仙人而言到底是什么？
    夏鸣沉思之际，他又错过了第二缕玄而又玄的脉动。
    遥望而去，一只遮蔽天日的血色大手，直接将真龙拢于手心，继而又用力一握！
    真龙痛苦嘶吼，一身精血尽撒天地之间，大手缓缓摊开，真龙直接跌落大地。
    看着那跌落尘世的真龙，又看了看“自己”那普通至极的手掌，夏鸣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我这一只手，便可决定这无尽苍生的性命？”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
    花丝枯萎，赵玖跌出仙人执念。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痛饮鲜血的何念生。
    “疯了！你们都疯了！”
    “！我赵玖陪你们一起疯！”
    掌心凝真火，一掌按向自己的天灵盖，赵玖于那无边苦痛中，努力追寻着那个奇迹的小尾巴。
    他堂堂仙洲世子，还能比不过两个下界小修！？
    ……
    真龙倒了，仙洲沉了。
    夏鸣觉得“他”的心中，依旧燃烧着汹涌的野火。
    独夫之心，日益坚固，一旦破灭，那便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隆武……愿以我仙人之躯，以我不灭真灵！诅咒你真龙后裔！替祖赎罪！凡龙裔者，代代相衰，龙化为蛇！蛇化为虫！绵延无期！万世永袭！】
    ……
    看到这里，夏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匹夫、疯子、毒夫？
    夏鸣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隆武。
    直至……夏鸣看到了他。
    于一片破败的大地间，夏鸣看到了那个独夫。
    隆武啊……
    隆武并不伟大，他就和普通人一般大小。
    他盘膝而坐、模糊面孔、漩涡眼睛、顶着一个大光头。
    他的身躯是破碎的，那些破碎的伤口，正在哗啦啦地往下掉着璀璨的赤金沙粒。
    透过那一道道狰狞的撕裂伤口，隐约可见里面那一团团朦胧的雾气。
    隆武……好似一尊泥胎塑像，他只剩下这层皮壳了。
    缓缓睁开眼睛，隆武看向了面前的夏鸣。
    虽然看不清隆武的五官，但是夏鸣能感觉到，他在冷笑。
    “赵大观的后代？大观可畏啊。”
    看着那双漩涡眼睛，夏鸣脑袋一抽。
    “不是哈，我姓夏，单名一个鸣字，鸣你知道吗？叫唤的意思。”
    听着夏鸣这话，隆武笑了。
    “有意思，你和他有五分相像。”
    微微抬头看向隆武，夏鸣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敬畏。
    “哦？那另外五分呢？”
    漩涡眼睛逐渐扭曲，隆武眼中的不屑之意愈发浓郁。
    “另外五分乃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