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看到井川这个反应,第一次发觉自己在这场内斗中占据了上风,继续恫吓道:
“我在这里把我的打算都对你全盘托出了,暂且不说这个,就看眼下吧,我已经找到了你藏起来的有关森下的各种文件和信息,如果我把这件事报告给菊池会长的话,你一定会不由分说地被松叶会抹杀。不,根本不用做此一举,现在我手里就有枪。
所以,我冒着一些风险,在这里以背叛者的名义在这里一枪毙了你,就算会被贬斥,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踩着你的尸体慢慢爬上来,我也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井川桑,刚才我可是拍下了许多你的照片,我只要说在这里抓到了你的现行,而又被你顽固抵抗,所以我在无奈之中,打死了你,就行了。”
用相机拍照什么的,都是三岛随口胡诌的,以现在他的立场,他自己都知道无论他说了什么,井川都会当真的。
三岛把大拇指按在保险上,轻轻地弄出了几声金属音响。
“三岛桑……”井川发出一句沙哑的喊声,“你,你不是在骗我吧?”
井川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妥协的腔调。
“相信一个人很难,但是,就是我,比起这个如同被养蛊似的内斗,我当然想早一天逃离战场。一旦将渡边光晋推出来,就有了替罪羊,你也有办法独立,那时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安全许多。
不管菊池会长拥有多少带枪的雅库扎,一旦遇到那种情况,就一定毫无办法了。再加上极东会和一些小帮派还会援助你……”
正如三岛之言,井川的确不相信他,但是井川对他的这番计划、以及两个人同等的目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认为,渡边光晋暗中笼络的森下旧部也很危险。因为即使你接受了渡边提出的要求,和他共谋对付我,菊池会长也可能会采取背离常识的行动,而让我们同归于尽、血战到底。”
“明白了,我所分析的局面也和你说的一样,”井川说道:“好了,那么一直到各自目标达成为止,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兄弟。”
一句“兄弟”并不能让两人冰释前嫌,这只是他们约定好的同盟的代称而已。既没有真情实意,也没有既定的承诺。
“我可以给你一点森下藏起来的产业,这个嘛,也没有多少。自从菊池德胜点燃松叶会的内斗、战局恶化之后,我就派人赶紧拿走了森下的产业,隐瞒了森下产业的真实数量。因为关键时刻我唯一的依靠,还是能够让我保存实力、在独立之后维持势力的东西。
就连松叶会总部,事到临头能不能管我,谁又说的好呢。说白了,我这么干,不是想和你争个你死我活,这是我的一个自卫手段。”
“井川桑,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三岛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哦,那个,这些文件都说了些什么呢?”
三岛好像很在意这些东西。
“我藏在这里的文件,是关于银座之外的产业,全都和走私有关。不过,渡边说,森下在离职之前和菊池德胜有过一次谈话。菊池桑那时就告诉过他,要及时收手,森下却说他会无视那些警告,却没有说拒绝警告,可知所谓的‘警告’必然来源于别的人,很大可能是来自与松叶会外部。根据我的猜测,‘无视’这个说法颇有深意。”
“原来是这样啊。”三岛明显提出来井川避重就轻地谈起了其他的事情,虽然同等重要,可是这种说法引起了他的警惕,三岛觉得井川仍然有所保留。
“渡边光晋还说,他已经见过了菊池德胜,再过两三天,就要召开松叶会的大会。”
三岛若有所思道:“今天七月十六日。”
“再过两三天啊?!哎呀,菊池德胜马上就要利用渡边光晋将我们一网打尽了,一直以来我们努力得到的一切都将失去。井川桑,我们也就这短短的几天还能够发挥威力了,所以,我们就充分发挥它的作用,平平安安地度过此劫吧。”
“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我这就去联系那些小帮派,就连不良高中生也叫上,虽然他们没脑子,但在气势上也不输于真真正正的雅库扎。到了这一步,还真不知道菊池德胜到底会在哪一天发难。”
“井川桑,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六本木经营迪斯科舞厅的成田胜也知道这件事吧?”
井川没有否定。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不,这样问你,是因为我知道成田胜从卡露内独立出来后和你产生了一些过节,你看到它赚了个盆满钵满,心里更不高兴了吧。从他的性格来看,我想他也一定不愿意就这样被你欺压,他必然不会把全部产业都拱手交给你吧。一定是他先发现了你和渡边之间的纠缠,然后谋划着拉我下水,寻求我的庇护。”
井川没有说一个“不”字,他任凭三岛胡说八道,也不要多说一句话。
……
自此,三岛尤其留意松叶会内部的气氛。然而除了娱乐业版块的大人物们都是一副特别放松的状态。无论哪里都丝毫没有能够让人预知到渡边光晋即将发难的气氛。
菊池德胜这几日经常去涩谷的苍蝇馆子吃吃喝喝,上了年纪的副手山田副会长则整晚泡在六本木的夜总会,哼唱着曰本的传统歌谣。只有菊池德胜的儿子菊池苍介,那个毕业于东京大学的高材生,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听说一直阴沉着一张脸。
三岛傍晚一回到自己家里,就接到了通讯,在深夜时分跳窗遁去,和井川在老地方相见。
“三岛桑,我怎么总觉得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啊。渡边光晋也说好了要过来的。”井川越是把主动权交给三岛,就越是激起了三岛的疑心。他笃定渡边光晋需要的真正的盟友,正是他三岛,而不是井川,所以在最后的关头,三岛相信渡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一脚踢开井川。
三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一到深夜,两人就隐藏了行踪急匆匆地赶到了此处,没过多久,渡边光晋姗姗来迟。不过在这种时候,来不及谴责渡边的失约。三人警戒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夏夜中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事情我听井川桑说了,”渡边晃动着他那个硕大油亮的秃头,低声笑着说道:“没想到三岛桑也是个挺会通融的大人物。”
由井川将地板之下的文件取出来后,三人用手电筒对准了文字,三岛把脸凑到了纸张面前,看到了森下的印章,确信这是原件。他的表情现出了几分紧张,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可他却不敢放松自己握着手枪的手。
在场的三个人里,井川和三岛都握着枪,渡边光晋这个始作俑者倒像是被强迫而来的。
这时,渡边讲道:“菊池桑的意思是,后天星期一照常召开例会,他会在那一天清算松叶会内部的叛徒。他还说,如果在所有人面前宣布这个重大消息,一定会引发松叶会的内乱。所以,他决定在例会上亲自告知每个分部的头领。”
三个人立即开始了商讨。
“如果说是星期一,这么说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了,”井川说道,皱着眉头,“三岛桑,如果要做这件事,那最好明天就动手。拜托了!”
三岛知道井川心中有鬼,趁着夜色,冷笑道:“包在我身上了!”
“这个例会,不光是松叶会,好像极东会和一些小帮派也会派人象征性地参加。”渡边光晋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布置在成田胜那边的眼线,田中佐治说,六本木有很多小帮派的样子有些可疑,于是就留意了一下。原来他们已经停止了手头上的任务。”
“任务?”
“就是帮松叶会跑腿的任务啊。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在为独立做准备呢。”
“如果真实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周围就危险了。说不准他们会不会群起而攻之,连同我们……”
三岛突然发出了怯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