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和青蛇帮谈判的日子就到了。
这之前,景越从各处搜集到了一些情报,勉强胸有成竹。
只能说青蛇帮做得确实挺绝。
估计是算过沈家那半条街的收益,这是一口汤都不想留人喝。
某种意义上说,沈家的银子有一部分是景越的银子。
买药的。
如果换作在以往的黄柳城,青蛇帮这做派涉及到他的利益,帮主能被他阴死好几回。
不过如今的他是外地来的乡下人,又只是一个“参谋”,能做的只有给出一些建议。
可谁料到这天,老管家急匆匆的赶来说三少爷有事来不了了,这谈判的事要他负责。
老管家反复说了沈家的底线是每月给三百两银子,等于和青蛇帮三七分。
坐拥半条街的沈家拿三成,帮派拿七成,这诚意不可谓不足,姿态放得不可谓不低。
可以说,三少爷沈云给了景越一个不算难的差事。
这样都谈不成,那简直侮辱人。
可即便这样,老管家依旧一直强调道:“三少爷说了,青蛇帮的帮主一向油盐不进,谈不成就谈不成,能不卑不亢就行,注意安全。”
景越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说道:“知道了,可是既然是我代表沈府去谈事,您老得差两个人跟着我,场面上总要看得过去。”
单枪匹马去太寒酸。
“这是自然,少爷早就交待过了。”
于是片刻之后,站在景越面前的是嫖狗王余,赌狗赵步浅。
王余惊讶道:“就我们三儿去谈啊?那还谈个屁,青蛇帮帮主斧头可是出名的狠角色,能听我们的?”
赵步浅则要淡定一些,说道:“看来这沈家的饭不好吃了,这是三少爷要敲打我们了。
不过他既然说了谈不拢就算了,那我们去意思意思一下就行。这整天白吃白喝拿人银子又一点事不干,身为故人之后,老实说有点过意不去。”
景越有点惊讶,暗道:“你还知道过意不去?”
路上,看得出来“追风刀”王余有些害怕,走在后面神色不安。
景越知道他曾和青蛇帮有过一次小冲突,据说当时快要吓尿了,估计是有些心理阴影。
青蛇帮的驻地在城西的花雨巷内。
这巷子名字颇为诗意,可里面却是鱼龙混杂,一片嘈杂。
扣着脚在路边晒太阳的烟鬼,夹着汗臭味卖吃的小贩,一脸疲惫的行脚商,当然更多的是那些不断从赌坊里进进出出的赌鬼。
根据景越有限的了解,赌坊是青蛇帮最重要的生意之一。
到了这里,身后赵步浅忍不住搓了搓手,中途更是有人和他打招呼。
景越问道:“这里前辈挺熟?”
赵步浅答道:“只是偶尔来玩玩。”
景越、王余、赵步浅三人其实并不熟,有限的交流大部分都用来讨论借钱这种事了。
一直以来,王余和赵步浅都认为景越是个和他们一样混饭吃的病秧子。
病秧子通常和软弱、懦弱这些词汇混在一起,这也是王余和赵步浅在并不熟的情况下,就敢来找景越借钱的原因。
可是这段时日,两人发现对方变了。
变化不止是向好的气色,还有气质。
一路上,景越对他们依旧挺客气,和之前借钱时差不多,可不由自主的,两人就走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忍不住生出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景越真的是他们的首领,而他们则是跟在后面的打手。
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直至推开了青蛇帮驻地的那扇大门,他们跟着景越走近那大厅之后,才逐渐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大门内是一群青蛇帮的帮众。
他们正赤着上身操练,汗水和身上的青蛇纹身汇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凶狠。
特别是这群一下子全部盯向了他们三人,即便是算得上老江湖的赵步浅都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了些。
王余就更不说了。
而自始至终,景越却一脸平静,仿佛跟回家一样。
正是这份平静,让景越看起来是当家的,他们是打手。
青蛇帮的驻地不小,四进出的庭院看起来颇为宽敞。
混帮派能混到这個程度,景越是挺佩服的,同时认为青蛇帮运气真好。
在黄柳城那个小地方,池浅王八多,多少帮派打得头破血流就为了几两银子的收益,为了让堂子多几间泥瓦房。
而这里......
宽敞的大厅里,青蛇帮帮主斧头正坐在主座上嚼着槟榔,肩膀上是一只毛色发亮的五彩鹦鹉。
他的身形干瘦,脸颊深陷,眼光很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潜伏在那的毒蛇,很是危险。
青蛇帮帮主斧头很危险是汴州城内公认的事,因为不管帮内还是帮外,许多挡着他道的人都被他像柴一样劈成了几瓣。
这个时候,一个手下躬身对着他和一身青衣的副帮主陈如说了几句话。
斧头继续嚼着槟榔,面色不改。
而副帮主陈如则开口道:“沈家少爷要谈不亲自来,反而叫一个乡下来的小子登门,是不是不太懂礼数?”
斧头笑了笑,露出了因为长期咀嚼槟榔被熏黑的牙齿,说道:“让他们进来。”
说着,他摸了摸肩头上的那只肥鹦鹉。
斧头自然清楚沈家三少爷沈云有几斤几两,挺会做生意,然后就仅限于此了。
以前沈三爷风光的时候,他们这种躲在泥坑里吃烂泥,偶尔能吃口血肉的地头蛇自然不敢招惹。
可今非昔比,沈三爷一走,留下一个沈夫人和一对没长大的少爷小姐,终究难成气候。
他清楚那三少爷沈云怕他,只是没想到会怕到程度,竟然不想来见他。
这个时候,景越已带着王余和赵步浅走了进来。
他也不客气,就着临近斧头的椅子坐了下来,而不由自主的,王余和赵步浅就站在了他身后。
片刻之后,两人才反应过来,暗道:“这真成手下了?”
不过下一刻,当斧头看过来时,王余只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般,心头忍不住发慌。
景越没有受任何影响,开门见山道:“我叫景越,受三少爷的委托,有关沈府那条街的收益由我来谈。”
副帮主陈如眯着眼,嘲弄道:“你凭什么代表沈家?”
景越没有看他,而是直接看向了斧头,说道:“帮主,沈家的底线是三百两。”
在陈如质疑他能不能代表沈家的时候,他直接无视了此间不能代表青蛇帮的副帮主陈如,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坚硬的回应。
陈如眼睛眯得更加厉害。
斧头依旧在嚼着槟榔,淡淡问道:“公子以前混过?”
景越回答道:“勉强算吧。”
“那公子何方人士?”
景越一脸坦然道:“黄柳小城。”
斧头接着道:“听上去很远,既然混过,应该知道强龙和地头蛇的道理。我们为何平白无故要少收一百两?”
景越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躲避,回答道:“因为贵帮收得太多了。三百两很多了,有一方一点都没得赚的生意不会长久。”
斧头笑了起来,回答道:“我就喜欢你们一点都不赚却必须要长久的生意。”
景越同样微笑道:“那就是谈不拢了。”
斧头走了过来,靠近了景越,阴沉道:“景公子,你既然混过,自然知道谈不拢后该怎么解决问题?”
景越点了点头,说道:“黄柳城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和汴州城有很大不同,可有些规矩和道理应该是相通的,我清楚该怎么做。”
“那就好,送客。”
斧头站直了身体,说道。
景越站了起来,带着人离开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他当然很清楚谈不拢后该怎么解决问题。
如果在黄柳城,谈不拢就该砍得他谈拢为止,可这里到底是汴州,不比乡下。
理论上,这里更繁华,他应该要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