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回来,我要打电话给其他人出去找你了。”
唐泽一走进房间,柯南怨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才回来,甚至没通知我一声,你知不知道几点了……”抱着胳膊的柯南已经换上了轻便的居家服,坐在了自己的床头。
他们和妃英理律所的同事们吃饭喝酒,回到酒店之后,又尾随毛利小五郎去往碓冰律子的房间打牌,再然后是佐久法史进门……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加上怀疑发生恶性案件的警方将他们扣留在房间中等待受害人的检查结果,等到唐泽把彻底被放倒的山村操简单刷干净送进他自己的车辆,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
“有事情耽搁了,抱歉抱歉。”顺利拿到东西的唐泽心情颇佳,面对抱怨态度依旧良好,“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什么水平,我的安全有啥可担忧的。”
享受到多重加成的唐泽对自己武力值的水平已经有了充分了解,应该说,除非他惹到一拳超人京极真,被对方一拳打爆,正常情况下,能轻易制服他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是吗,这可不好说呢……”听到唐泽如此大言不惭,柯南的嘴角抽抽了几下。
道理他都懂,他也确实见识过唐泽在各类突发情况下所展现出的体能,但是唐泽这番自信满满的宣言,只会让他眼前闪过一些不那么对味的画面。
比如,和大部队分开几分钟就和毛利兰一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唐泽,比如,独自去搜查直接落水被闻询赶来的警察救上船的唐泽,比如,只是稍微一个人在宾馆呆了几小时,再见面就被吊在瀑布里的唐泽……
这番发言真是毫无说服力呢。
不好将这番吐槽直接说出口,柯南委婉地表示:“小兰她担心是警方的扣押和问询给你造成了压力,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我只是走的有点远,绕圈回来多花了些时间。”唐泽轻松地耸了耸肩,“毕竟,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因为被警察包围就感到压力,当初扣押我的,根本不是警察啊。”
有冲田总司这个货真价实的目击者佐证,唐泽的话说得相当有底气。
不好说到底是前世经历的原因,又或者是唐泽潜意识里察觉到了记忆的不真实性,从他入住波罗咖啡馆至今,他是真的没对警察产生过抗拒。
这一点经过零组亲测,保真。
同样从冲田总司口中听他详细说明过案发当天情况的柯南明白唐泽的意思。
虽然唐泽的记忆至今都是他在放学路上偶然撞见对女性实施不轨行为的醉酒男人,上前制止时与对方发生肢体冲突,不慎导致对方受伤之后被警察带走,但真实情况显然是与他的记忆不符的。
“组织的力量,真的夸张到彻底改变了你的记忆,这一点我依然感到不可思议。”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唐泽性格的柯南托住下巴感慨,“能做到这个程度,难以想象。”
“嗯……我的记忆已经遭到了篡改,现在的我不可能准确回答伱的问题。不过,我想他们这么做,或许谈不上顺利。”唐泽眯了眯眼睛,“我记忆不是那么好修改的。”
唐泽这里指的是他足够坚韧的精神意志方面的力量。
前世的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工作者,顶住了持续数十小时的严刑拷打,从地狱爬回来之后,又完成过精神的崩溃与重建。
哪怕是没有恢复记忆的版本,唐泽也是个自我认识明确的狠人,为了不泄露父母的秘密,直截了当地封锁了自己所有相关记忆,锁的死死的。
以至于来到东京的很长一段时间,唐泽都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鸠占鹊巢的穿越者,花了不短的时间,才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以想见,在这个层面如此坚不可摧的他,当时给下手企图洗脑他的组织造成了何等的困难。
“也对,你是个超忆症患者。”柯南的理解的则是另一个方向,“想要为你塑造真实的记忆,难度比普通人更高。”
事无巨细,无法遗忘任何信息,是超忆症患者本来就要头疼的病症,给这样的人群制造虚假的记忆,那简直是超写实油画的难度。
否则,稍加回忆就能发现诸多模糊之处的话,这段记忆的真实性很容易就会被推翻了。
“嗯,差不多吧。”含混地点点头,唐泽没有展开说明这个部分,“仔细回想,我一去回忆那两个月的经历,情绪就会无法克制地代入然后崩溃,这件事同样非常可疑。”
“咦?不是常见的记忆闪回吗?”没听唐泽说过这部分的柯南略感诧异。
在无法自控的闪回中陷入情绪的漩涡,这是很多心理疾病患者会有的症状,许多抑郁症和双相患者都有类似的体验。
唐泽身上很多特点与他印象里的患者是吻合的,柯南没想过深究这方面的内容,想不通的时候,会把它们归结于康复的自闭症患者这个方向。
应该说,唐泽偶尔会暴露出的行为情绪的波动不定,都被柯南用这套理论消化掉了。
这也是唐泽的马甲穿这么稳当的原因之一——侦探的脑补能力真的太发达了。
“当然不是,超忆症患者要是伴随记忆闪回,我现在应该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拿头撞墙。”唐泽摇摇头,他可以拿来闪回的情绪拨动可太多了,“我主观上认为,这或许是他们发现给我‘写入记忆’难度太高,只能反复多次加深相关印象造成的后果。”
组织对唐泽的预估,想来不会比当初的风户京介好到哪里去。
等到真把唐泽抓到手,抬上机器,面对他超乎想象的人格稳定度,组织的相关人士想必也麻爪了。
又不能直接弄死了算,又不能随便放回去暴露自身的存在,他们似乎确实只剩下这么一个笨办法了。
字迹看不清,色彩太浅淡,那就顺着笔迹一直描一直描,描到入木三分,深深刻在其中为止。
反复多次地写入,直到记忆足够深刻,就好像真的是超忆症患者的记忆状态那样。
“关于真实情况,我连一星半点的记忆都找不到,大概是我掌管这段时间记忆的‘扇区’,已经被这种暴力手段彻底摧毁了吧。”
唐泽很冷静地说出了一种听上去就痛的形容,听得柯南本能地感觉头皮有点刺痛。
嘶,他知道唐泽说的是一种比喻,还是感觉到说不出的幻痛感。
“……说到这个问题,”为了减轻这种感觉,也免得话题的气氛过于沉重,柯南生硬地转移起了话题,“我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基本出来了。”
“你之前提到的,关于我的案子你找到的线索?”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听到他抛出的信息,唐泽感兴趣地挑起眉头,还是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他的话头。
经过多方查验,目前能确定的信息是,唐泽身上的案子是一个彻头彻尾,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冤假错案。
他一开始失踪的理由是虚假的,不是被警方羁押,而是被组织带走,甚至发生在他家中的火灾,都有可能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
案件发生的条件是虚假的,冲田总司这个重量级人证已经侧面说明了案发当日唐泽的真正行踪,证实他记忆里的那场见义勇为,压根是不可能发生的;
案件的调查和审理同样是虚假的,上次工藤新一现身的时候,来到东京去见伊藤律师的服部平次,事实上是察觉到了其背后干涉司法公正的利益集团存在,并试图以此为切入点,找到能证实唐泽案件疑点的实证,启动案件的重审。
以上这些,都是服部平次在接受唐泽的委托之后,辛辛苦苦埋头查出来的信息。
考虑到对方对组织的具体情况两眼一抹黑,能从外部硬查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柯学侦探们的底力体现了。
——头铁,还命硬,同时背景深厚。
而现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头更铁,命更硬,背景也一样强悍的侦探。
理所当然的,哪怕是受限于身份情况,无法参与实地调查,他这些日子也不是全无收获。
直白点说,安乐椅侦探开始了自己差异化赛道的发力。
“我不可能像服部那样,跑去京都帮你细致入微地调查情况,我只能尽己所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暂时恢复成工藤新一状态的他,当时是这么告诉唐泽的,“我认为,你的案件得从根源上查起。它其实不是独立发生的情况,它是你父母被杀害这件事的余波。”
不同于埋头调查细节的服部平次,工藤新一的解法,是往前查。
唐泽会被组织迫害,会失去正常生活,与父母分离,这些都是连带反应,根源还是唐泽夫妇的研究。
所以,他的调查方向是与唐泽夫妇这对神秘的研究者存在利益关联的人群、案件。
这与他迫切渴望恢复自己的身份,挣脱组织阴霾的目的殊途同归,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几乎每次回到二丁目的房子,都埋首于卷宗里,翻案子翻到头昏眼花。
在工藤优作的协助下,他还真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
“你家的情况和灰原他们一家是一脉相承的,所以我始终觉得,调查你们几个人重要的命运转折点前后的事件,意义会十分重大。”作为开场白,柯南先解释了一句自己会注意到这个消息的原因。
当知道唐泽和灰原的母亲是姐妹,研究存在关联之后,他总结出了他们这个家族的几个重大的时间转折点。
首先是十七年前,宫野夫妇因不明原因死亡,对外宣称死于实验室事故。次年,因为唐泽昭被确诊为高功能自闭症,唐泽夫妇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然后是八年前,唐泽昭的自闭症彻底被治愈,唐泽夫妇由此进入了组织高层的事业,唐泽从此与父母分离,开始了自己在京都的独居。
最后就是唐泽来到东京的两个月前,唐泽夫妇同样突然死亡,冤罪、判刑、转学到东京,唐泽的命运开始了彻底的转变。
围绕着这几个时间点,他从浩如烟海的信息当中,筛选出了几个值得注意的事件。
“你听说过天才棋手羽田浩司死亡的案件吗?”柯南沉声说,“这个案子,正巧发生在十七年前,也就是灰原的父母死亡的那一年。”
————
“滴滴——”
两声蜂鸣过后,门上的读卡器由红转绿,房门解锁,打开。
一直到走进玄关,死死关上身后的门为止,佐久法史才扯掉遮盖面容的帽兜,露出了因为心力交瘁,满是疲态的脸。
成为心之怪盗团的目标,是件不轻松的事情。
虽说,那些可怖的窒息感与天旋地转的眩晕没有真的对他造成伤害,在缓过劲之后,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身心开阔之感,但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面对冷白的雪亮灯光以及面无表情的警察,压力还是几乎压垮了他。
身为律师,并且是时常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佐久法史是很熟悉警察的——起码他过去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在某些无聊的幻想里,他偶尔也会站在被告人的立场上,想象万一犯案的是他自己,在同等情况下自己要如何更完善地处理情况,如何面对警方的话术等等。
他考虑过许多,做出计划的时候同样考虑了许多,但他万万没想到,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首先感受到的压力居然是自身良心的拷问。
虽然他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计划,虽然心之怪盗团的瞩目充分说明了他的犯罪意图……
但除此之外,佐久法史毕竟真的什么都还没做,警方做完记录,完成了批评教育,就把他直接放出来了。
拘留,用什么理由拘留呢?黑泥吐太多污染酒店地板吗?
更别提理论上经过了怪盗团改心的家伙,现在不说是道德楷模吧,底线也已经远高于这个世界的平均线了,危险度大大降低。
就这样,等到深夜时分,他就离开了警局,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佐久法史感受着身后房门冰凉的触感,望着玄关走廊上的射灯,怔怔出神。
碓冰,是个不讨喜的家伙,与她长期共事,渐渐了解她本性之后,谁都会这么觉得。
然而事到如今,他居然试图杀害这么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这件事本身,已经说明了他身为律师的失败。
说到底,是他瞻前顾后,无法,也不敢在法庭上正面对抗碓冰律子的手段,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输给碓冰律子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哪怕侥幸获胜,除非他咬牙离开现在的律所,从今往后的工作生涯,小心眼的碓冰律子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重重顾虑,杂糅他复杂的情绪和立场,最终让他做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决定。
这是有违他身为法律人的原则的。
看不起碓冰律子的他自己,也早已成了屈服于现实磋磨的样子了。
靠在门上发了一会儿呆,他浑浑噩噩地抬起脚,走向窗边。
原本准备用于剪断门链的钳子,安静躺在他的床上,黑漆漆的表面反射着冷光,沉甸甸的金属质地,压得下方柔软的白色被褥凹陷了一块。
它放在那里,就像是一块深渊的缺口,一个黑洞,无声证明着他的脑海里产生过何等不应该的恶念。
叹了一口气,佐久法史没精打采地把它捡起来,将它放回工具箱的空槽位上,自己往它原本平躺的位置倒了下去。
这一躺,他就感觉到了一些奇异的触感。
纸张被碾压变形造成的声响,隔着蓬松的棉被传了过来。
佐久法史呆了呆,重新坐直起身,掀开了盖在床上的被子。
一叠纸稿,被放在了酒店光滑的床单上,白纸黑字,十分醒目。
纸张的第一页,一个小小的卡片被用别针固定在了左上角。
看着那熟悉的鲜红卡背,佐久法史先是本能地抖了两下,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是伸手将它拿了下来。
转到正面,是一张同样熟悉的卡面。
一切都与今日早些时候他见到的那张扑克差不多,只是这张的牌面从显眼的朱红换成了灰白色。
嗯,考虑到桥牌并不使用大小王,加上这张小王,54张扑克牌就齐全了。
盯着这决定命运的卡面片刻,佐久法史抿了抿嘴,拿起了那叠装订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只消随手翻阅,被这件事困扰多日的佐久法史立刻就明白了这些是什么内容。
这是关于碓冰律子手上正在处理的那起案件的资料,搭配着详尽的检测数据与图表。
佐久法史快速翻动了片刻,慢慢意识到了这份东西的由来,指尖轻轻颤抖起来。
只有试图对抗过碓冰律子的他才明白,这些资料有多么难能可贵!
他快速将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几行洒脱的手写体,正写在一片空白的封底位置。
「思来想去,今日的处理对你有点不公平,为了私人目的加重刑罚,这件事有违我们的行事原则。
作为补偿,我将近日收集到的内容汇总在这里了。
律师应该用律师的办法,去合适的战场上,拼杀出一个结果。
希望这些资料能助你一臂之力,祝君武运昌隆。
ps.说真的,都已经能鼓足勇气拿起屠刀,你到底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试着正面击溃她一下呢?
你没安好心的,joke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