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万里疆域,碧海潮生,自古为湿热蛮荒之地。沿海有一座小城,十分繁华。四周盛产金色芒果,十里飘香,名传四方,以此为主业,港口四通八达,此处成了少有的富饶之地。
芒果色泽金黄,故此地名为金城,商贾云集,多做的是出港的生意。城中巨富姓沈,也是以芒果生意起家,后兼做珠宝,家财万贯,雄踞一方。
沈员外独子名蓝,聪慧过人,十岁余便饱读诗书,博古通今,谓之奇才。员外更是爱子心切,倾注万般心血。
然祸事从天而降,沈蓝公子外出游玩,被几只恶犬袭击,右手被活活咬掉吞噬,惨烈至极。
噩耗传来,夫人当即昏厥,员外目瞪口呆。之后勃然大怒,先将陪伴书童仆人一律杖毙,又命人将方圆十里之犬全部捕杀。然为时已晚,沈蓝公子臂残,无力回天。
厅堂之中,沈员外脸色阴沉,不住踱步。夫人抽泣不绝,声声入耳。员外的胞弟庭章在一旁劝慰:“兄长,您先冷静下来,此事有些蹊跷!”
员外停下脚步,听他继续,“那些随从仆人都说,当时四只恶犬忽然扑来,径直袭击蓝儿,众人反应过来,一起反击,可是恶犬就是不松口。”
“你的意思是有人专门训练恶犬,刻意为之?”
“当时我们有数人在场,按常理犬类是不敢靠近的。而且在众人中只袭击一人,明显有悖常理。”
员外勃然大怒,抬掌一击,绿色的光晕外泄,黄花梨的桌子无声无息碎成一堆木屑。挺章暗道可惜,同时对兄长的“碧海潮生”掌力心生畏惧。连夫人都惊讶站起,忘记了哭泣。
“查出来是谁做的?我要将他全家碎尸万段,投海喂鱼!”
“小弟已经勘察过了,事发地五里之外,发现三具男尸,皆被毒杀。如果他们与此事有关,显然已经被灭口了!”
“我不管!一定要挖出幕后黑手,不能这么就算了!”
“兄长你冷静些!”挺章苦劝道:“觊觎我们生意的人比比皆是,要想查出谈何容易?兄长要正视现实,从长计议。”
员外跌坐,喟然长然,“可怜我儿,金玉之材,遭此横祸,我不甘心!我要遍访名医,为他重续断肢。”
“兄长,自古重病可医,断肢岂能再造?除非有奇迹发生!”
此言一出,一旁的夫人忽然眼前一亮,“老爷,你可记得我陪嫁的那块漆黑玉牌?”
员外有气无力答道:“就是那块刻着‘生死有命’的玉牌?”
“是的,那玉牌正面书‘生死有命’,背面书‘灾劫可渡’。听上辈传言,此牌是一高人所赐,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可消灾去祸,可否拿来一试?”
庭章不以为然,“嫂嫂,此乃荒诞传言,岂可信之?”
员外却为之一振,“既然有此一说,为何不试?”
于是让人找出锦盒,打开后,一块漆黑玉牌熠熠生辉。
庭章道:“看此牌倒是非凡之物,但不知如何使用?”
夫人将玉牌供奉桌前,焚香跪拜,口中不停念牌上铭文,不一会,玉牌慢慢熔化,成一缕黑烟消散。
员外惊讶之后大喜,返身冲进内室,片刻悻悻而出,“还以为是什么仙物?我儿断肢丝毫未变,根本就是江湖骗子的把戏!”
众人颓然之时,有家人来报:门外有一中年僧人求见,说能为员外排忧解难!
夫人又惊又喜,“肯定与玉牌有关,赶紧有请!”
片刻,僧人到来,披彩色袈裟,仙风道骨。众人见礼,员外刚要开口,僧人道:“事情已知晓,贫僧专程而来,就是为公子再续断肢!”
员外夫妇大喜,连连作揖拜谢。庭章一旁冷言道:“你若能医好,万金不惜。如若谎言诓骗,沈府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僧人摆手,“贫僧不取分文。只是续断肢之法,有上策下策,要事先言明。”
“那请神僧细说周祥!”
“下策,即寻常之策。员外可找一个死亡三日之内的青年,取其肢体为公子续上。公子行动如常,只是终生须受排异之罪,苦不堪言!”
“那上策呢?”员外急忙追问。
“上策,即非凡之策。员外如机缘巧合,能找到一具神族遗骸,断肢即可完美融合,无后顾之忧。”
员外沉默了,僧人一笑,“沈家也是修法之家,无须多作解释。贫僧要流连市井,看一看久违的花花世界。三日后再来,员外须作好准备。”
僧人离开,员外呆若木鸡,夫人急扯他的衣衫,“老爷你犹豫什么?赶紧去找那什么神族遗骸,为蓝儿续断臂!”
庭章叹道:“嫂嫂莫再逼兄长了。神族一脉如凤毛麟角,万中无上,要找到他们,如大海捞针,难于登天!”
三日后,僧人又至,员外领至内室,先看公子的情况,沈蓝已醒,目光呆滞,显然还未从噩梦中走出来。
僧人见他相貌俊秀,骨格清奇,心里暗自喜欢。再察看伤口,也已止血结痂。他点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员外会意,轻轻击掌,几名仆人抬单架入内,上面仰卧一个少年。僧人目光如炬,扫过少年身躯,不由吃了一惊,“你竟然真的找到一具神族遗骸?这么短时间是怎么做到的?”
一旁沈庭章答道:“神僧忽视了一件东西,那就是钱,它在世俗中无所不能。我们洒下重金,动员金城所有帮派,水到渠成。”
僧人上前,轻抚那少年脸庞,竟感到一丝温热,他再次大惊,张口结舌:“竟然是刚死,难道你们?”
员外一笑,“不错,就在刚才,我让人将其扼颈窒息而亡!”
僧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冷然道:“你们为己之私利草菅人命,难道不怕王法吗?”
员外冷笑,“他家离此五十里,一贫如洗,我给他爹娘豪掷百金,买的就是他的命。你情我愿,公平交易,谁能奈我何?”
僧人怒极,“难道你不怕贫僧拂袖而去,让你们人财两空吗?”
庭章插言道:“我不知您是哪路神仙?但您为玉牌而来,就是为履行当年之信诺,想必神僧不会食言而肥吧?”
僧人的怒火被生生怼回,他叹了口气,双手合十,“罪过罪过,贫僧一言,害了无辜性命,必遭天谴!”
“神僧,现在不是祷告的时候,只要治好吾儿,到时您要布下十里道场超度,我沈家也愿意!”
僧人静下心神,返身至内室,指尖一缕黑光投向沈蓝额头,公子身体后仰昏厥过去。
员外大惊,刚要制止,僧人甩过一个冷冷的眼神,“他若不昏迷,能顶住切骨之痛?”
僧人持刀割破手指,黑血溢出,化为缥缈的刀形,他轻轻切割,沈蓝的残肢成整齐的平面,竟没流一滴鲜血。
他再返身至少年身旁,以同样手法切下他的右手,他指尖又投射一缕黑光,少年浑身激震,猛然坐起,又轰然躺下。
员外惊得灵魂出窍,脱口道:“炸尸了!”然后瘫软在太师椅上。再细看少年,又恢复了死寂。
小插曲过后,僧人至沈蓝身旁,先将自己的黑血涂在断肢伤口处,再接上右手,眼见黑血如蛛网般蔓延,接缝处慢慢愈合。
员外又惊又喜,倒身下拜,“神僧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请您留下法号,我们沈家将世代供奉您的牌位。”
“贫僧已履行当年承诺,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僧人一拂袖,身形消失不见。
地府之内,天气昏暗。牛先生返回,脸色比天气还阴郁。白无常上前见礼,“先生此去凡间,事情办得可顺利?”
牛先生向他叙述事情经过,白无常错愕,继而恨声说道:“此等凡人,心如蛇蝎,与恶鬼无异,让属下去降下灾祸,彰显天理,也为先生出口恶气!”
牛先生摆手,“他的恶行,天理昭昭,自有报应。只是本将随口一言,害人性命,要遭天谴了!”
“可是先生您已经做了补救措施了?”
老牛苦笑道:“亡羊补牢,实则掩耳盗铃之举!恶果铸就,天道不容!”话音未落,地府天摇地动,牛先生呕出一口黑血。
“此事的因果未了,我老牛要闭关应劫了……”
十日后,沈府张灯结彩,宾客迎门。适逢沈员外寿辰,加上公子劫后伤愈,真是双喜临门。
车水马龙,宾客如云,员外及公子等人在门前迎客,公子虽年幼,礼数周到,有儒雅之风,众宾客交口称赞。
众人入席,推杯换盏,恭维之声此起彼伏。至黄昏宴席散了,客去主安,沈府又恢复宁静。
员外与庭章在内厅饮茶闲谈,话题又引到小公子身上,“兄长,您是否发现?蓝儿康复后精神稍有不振?”
员外点头:“他还小,或许还未走出惊吓!”
“我只是担心那僧人施了什么手段?”
“吾弟多虑了!他既然是神仙,能对付我们的办法太多了,何必多此一举?”
庭章点头,话题一转,“还有一事要禀告兄长,那个神族小子竟然在义庄复活了?”
“啊?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命还挺硬!你是如何处置的?”
“小弟已经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