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同同袍,究竟发生何事,才要我等背上锄头?”
“何事?自然是挖掘渠道水淹邺城?”
“!水淹邺城?如此狠厉害的计策是出自谁的手笔?”
“当然是贾军师啊。”
贾诩!
水淹邺城!
戴盔披甲的李孚心中惊愕不已,鉴于眼下身处黄忠关羽军中,他不敢将心绪表现出来。
他极力的控制脸上一丝一毫的肌肉,生怕他人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传令的兵卒,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仅仅是脚步停顿了片刻,便朝着远方走去。
李孚细细一回想,又有些不确定兵卒有没有露出古怪的表情,毕竟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他也无法确定。
但是不管怎么说,暂时是躲过一劫,冒充一事没有被人识破。
呼
李孚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他可不敢大意,无时不刻用余光观察四周的动向。
他并不是黄忠关羽部曲中的一员。
他是钜鹿人,在担任小吏是一儒生。
兴平年间,钜鹿郡的百姓遭遇饥荒。李孚当时是儒生,正值种薤,想要计算收成。有人向他索要,他一根都不愿意给,自己也舍不得食用。
后来到了公孙瓒攻伐冀州的时候,他将存的粮食一股脑的拿出来,为将士坚守城池,等来吕布的援军出了一份力。
故而他被袁绍立为表率,担任袁绍军中一书佐。
至于他为何出现在黄忠关羽军中,皆因黄忠关羽之兵太过勇猛,连区区一都尉都打的朱灵抱头鼠窜。
自朱灵以后,袁绍多次派兵来援,结果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邺城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无从得知。
李孚心一横,毛遂自荐由他假冒黄忠关羽之部将,借机混入黄忠关羽军中,趁着关羽黄忠疏忽的时候,迅速进入邺城,取得联系。
在袁绍援兵的掩护下,他与两个骑士分别扒下黄忠关羽军中一部将和两兵卒的甲胄,混入黄忠关羽军中。
考虑许褚的勇猛,他只是扒了一什长的甲胄。
正当李孚以为事态的发展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偏偏让他得知贾诩竟然献策想要水淹邺城!
“李君,我等应当如何是好?”
送走传令的兵卒后,最先按耐不住心情的是跟随李孚的两个骑士,他们压低声音述说着各自的忧虑。
“若是关羽黄忠水淹邺城,邺城必将沦陷,届时冀州必然落于黄忠关羽之手啊!”
“还有贾诩贾文和,此獠凶名在外,便是小儿听到此人名号,都得害怕的抖三抖啊!”
“莫非我等真的要替黄汉升关云长挖掘渠道?”
李孚面色不变,语气也维持在平稳的范畴之内,“不必着急,我等借此靠近城门,而后报上暗号。至于应对之策.想来使君和审从事应该有应对之法。”
两骑士面面相觑,连连直说“李君言之有理。”
于是三人怀着复杂的心思,随着大部队朝着邺城靠近。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切都被两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兄长,黄将军还当真是神了,这三人果然有异样!”
“不过.兄长你说关将军为何知道这三人是袁绍的间者呢?”
“为何要放他们进城呢?”
“要不是兄长的提醒,某还真以为他们是普通将士。”
曹洪望向捧着远望镜的夏侯渊。
夏侯渊无奈看了曹洪一眼。他这个兄弟,跟随新兵一同训练后,为人是变得稳重了一些,但是不爱动脑,喜欢直来直去。
好在曹洪的口风严。
“子廉啊,你没有发现,方才那什长提及‘同袍’二字时,神情不自然么?黄将军与二将军备受兵卒爱戴,我等都能察觉不妥之处,黄将军与二将军怎能不知呢?”
曹洪猛地一拍大腿,赞叹道:“兄长不愧是兄长,怪不得那个什长如此古怪!兄长,要不要我动手,将这三人捉拿过来?”
“不,不必。”夏侯渊想起了徐庶的嘱咐,他认真的说道:“之前我就惹得黄将军不快,哪怕黄将军不会真的与我计较。但是此事还是要办好,不能让黄将军和徐军师失望,我等只需要好好盯着此三人,勿要打草惊蛇。此外哪怕让这些人进城,凭借袁绍如今军势,就算邺城与袁绍串通一气也无法击败我等。更何况这些人进城,是对我等有利啊。”
“对我等有利?什么利?”
“这些人进城,一来可以证明袁绍援军不利无法救援,二来可以带去我等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再者说若是这些人真有异动,想要危害我军,届时子廉你我便出手,想来必能擒拿!”
“诺!”
曹洪大喜,他学着士卒的模样,郑重地朝夏侯渊抱拳。
夏侯渊无奈笑了笑,冲着曹洪挥手作别,“去吧。”
他望着曹洪离去的背影,回想到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前些时日黄忠关羽徐庶等人敲定好谋划,但付诸行动仍然需要一定时日。
在这些时日中,袁绍贼心不死,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援兵前来求援邺城。
当然主将不再是朱灵,主将换了一个又一个,别说是许褚了。
就连他都接到委任,前去击溃袁绍的援兵。
结果袁绍又把朱灵换了回来,据说袁绍气得火冒三丈,不停地数落着麾下部将,诸如什么“混账,此前不过是败给都尉,如今都败给了司马?!下次是不是要败给军侯?是不要败给都伯???尔等还要颜面吗?”
起初夏侯渊还觉得好笑,但他意识到袁绍嘴里的司马是自己后,他便笑不出来了。
总而言之,军力被削减得的袁绍军迫切的想要知道邺城的情况,迫切的想要与邺城取得联系。
然而这些都在徐庶的预料之内。
于是李孚前脚假冒什长,后脚就被手持远望镜的黄忠瞧出了端倪。
黄忠这才委派夏侯渊时刻盯住李孚等人,为了不辜负黄忠的重托,夏侯渊命曹洪配合自己,同时派出几个身手不凡的老卒盯着李孚等人。如今的曹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兵卒,但是其勇武堪当一员勇将,不说制服李孚等人,拖住李孚等人想来并非难事。
“李君,一路安全,没有发生什么异样。”
三人趁着夜色,一路提心吊胆摸到了邺城城门前。
望着高大模糊的城门,李孚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他抹去额头的汗珠,喃喃自语,“好险,好险。今日我总觉有刀子悬在背后,还以为被发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今日发生之事,让李孚大气不敢喘一声,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但凡举止有一点异样,身后的壮汉恐怕就会突然发难,届时或许连性命都不保。
光是想想李孚都感到一阵后怕。毕竟关羽黄忠军纪之严,实在是当世罕见,时不时有人检查衣着言行,要他们保持相符的一言一行,太过费心费力。
且慢。
李孚灵光乍现,脑海里浮现出一大胆的猜测。
关羽黄忠不会是发现他了吧?
李孚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唾沫,明明四下无风,穿得倒也算暖和,他却觉得手脚发冷,遍体生寒。
若真是如此,对方所图什么呢?
与邺城取得联系,有利于黄汉升关云长吗?
李孚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怕贾诩的目的恰恰就是让他怀疑关羽黄忠发现了自己。
“汝可是李孚?”
心中涌现出些许庆幸,李孚都打算对暗号了。
“审从事,是我,我是李孚!我有要事转告,还请放我等进城!”他抬头朝着城墙上的审配喊道。
审配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大手一挥,“放下吊篮。”
随着一声令下,邺城城墙上甩下一吊篮,几个来回就将李孚与两个骑士运上了城墙
李孚也终于见到了审配。
只不过审配远比之前要来得憔悴,一双明眸如今饱含血丝。
“审从事。”李孚和两个骑士恭恭敬敬地行礼。
审配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言简意赅道:“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一行几人快步来到了审配的府邸,进入厅堂后,他将其余人等统统轰了出去,只留一人高马大的青年。
审配介绍道:“此子名为审荣,乃是我的犹子。”
“哎呀,审郎君真是气概不凡,我名李孚,乃是袁使君的使者。”
“见过使者。”审荣抱拳行礼。
李孚摆摆手,连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几句客套话之后,审配直入主题问道:“敢问何事需李君如此冒险?”
“唉。”李孚长叹一声,开始道明来意。
大致的意思是袁绍搬来援军,想要救援邺城,需要审配策应。
听到这番话语时,审配点了点头,毕竟真的这样坚守下去,关羽黄忠撑不撑得住不清楚,反正他们肯定是撑不住。
正当审配以为李孚言尽于此时,谁掉李孚面露难色,这让他提高了十分近十二分的注意力。
“李君,究竟是何事?!”
“审从事,贾文和抵达邺城城外,扬言要水淹邺城.”
“什么?!”
审配当即就坐不住了,刷的一声站起,一旁端茶倒水的审荣更是手忙脚乱的将茶壶摔落在地,啪的一声茶壶四分五裂。
若是放在平日,审配定然要训斥审荣。
奈何这一刻他的脑子都被水淹邺城占据,耳畔嗡嗡作响,久久不能平静。
要知道贾文和乃是赫赫有名的毒士,一手谋略让董贼痛恨终身,能够想出此招必然是贾诩无疑!
或许此计只是初步谋略!
审配脑门渗出了冷汗,他睁大双眼,突然望向李孚,急不可耐的问道:“此事当真?!”
一骑士下意识回道:“真比金子都真,我等便挖掘水渠是趁着叛军的疏忽才跑到城门”
审配的脸色变得惨白,一个踉跄摔倒在椅子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骑士缩着脑袋说道:“审从事,我等要不隐瞒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孚忽然说道:“审从事,我有一计。”
审配勉强打起精神,“还请李君言之。”
“依我看,暂且将水淹邺城之事隐瞒下来。我先出城,将消息告知使君,而后请使君加快脚步,届时我等相互配合,前后夹击叛军,必叫他们首尾不能先顾。”
“此计甚好.不知李君该如何出城,又该如何瞒过叛军耳目。”
“审从事放出百姓,让百姓四散而逃,我便混迹其中。”
“.”思量片刻的审配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从嘴里挤出一声,“善。”
翌日,审配按照李孚的说法打开了城门,放走了城内百姓。
本以为事情的发展应该如李孚所说的那般,却不料关羽黄忠提前找来了投降的屯田兵以及原邺城的百姓,百姓们凭借木喇叭将关羽黄忠收复的魏郡近况如数家珍,眼下的情形跟之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就连佃农的田租都降低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从邺城离去的百姓原本犹如惊弓之鸟,对关羽黄忠之军满心惶恐,然而转瞬之间居然安稳下来,绝大多数竟投入了关羽黄忠的怀抱。
这气得审配牙痒痒。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尔等可要听好了,限尔等七日内投降,不然贾军师便要下令水淹邺城,此乃最后的通牒,勿谓言之不预也!”
审配攥紧拳头,气得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浑身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