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之上,一行衣着朴素的官吏漫步于此。
认真思量一番后,户曹招来兵卒打算上前问询。
不上前不知道,一上前吓一跳。
户曹满腹的话语尽数卡在了嗓子眼里,就连身后的士卒都在面面相觑。
户曹吞了口唾沫,他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黄将军关将军徐军师”
“唉,不必多礼,此行我等不想暴露身份。诸位同袍暂且退去吧。”关羽温和的说道。
户曹赶忙扭头冲着兵卒放声喊道:“诸位同袍,这些人并非是袁本初间者,也是我等府衙的干吏,都退去吧!”
此话一出,令田地的百姓顿时松了口气,心底安定了不少,便也不再理会黄忠关羽等人。
送走户曹后,公孙越不禁感慨:“兄长,便是区区一户曹都如此警觉.”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公孙瓒瞥了公孙越一眼后,望向田里劳作的青壮,道出了心中最为关切的问题,“贾军师,徐军师。我方才仔细一听,这些人并非是冀州口音,倒像是我等时遇上的一青州人的口音,莫非他们是袁本初的屯田兵?但屯田兵不是去修路搭桥去了么?”
“此事不必劳烦贾军师了,还是由我来为公孙将军解惑吧。”徐庶站了出来。
贾诩微微颔首,将解释让给了徐庶。
“还请徐军师为我解惑。”公孙瓒心中一喜,徐庶的才能他可是一路看过来的。
徐庶指着田里劳作的百姓,娓娓道来,“正如公孙将军所料,这些百姓大多是之前的屯田兵。”
“屯田兵?”公孙越忍不住嘀咕道:“屯田的手段能够有效的获取大量粮食,但我听说袁本初的屯田兵,过的十分凄凉,眼下的屯田兵总不会这样了吧?”
似乎是听到了公孙越的嘀咕,徐庶点点头,“鉴于此前屯田兵过得太过凄凉,虽然能够在短期内获取大量粮食,但是不利于长期发展。故而我等一合计,上报了朝堂,决定以此为‘试点’,推行新的田制。”
“新的田制?”公孙瓒和公孙越注意到了徐庶话里的重点。
“不错。”徐庶微微颔首,“新的田制,即是朝堂将土地按人口数借给黔首耕作,田税为十税一,耕作一定年限后,田税会慢慢降至为十五税一、三十税一。此外朝堂也不得无故收回田地,若是收回需给予一定赔偿。”
公孙瓒和公孙越听得连连点头,别说是十税一,就连十五税一、三十税一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相比于袁绍的十税五六,十税一显得要宽松了许多许多。怪不得青州青壮们果断的抛弃了袁绍,积极地拥抱朝堂。
这换谁谁不迷糊啊。
再者说更役有钱粮可拿,田租还减为原先的五分之一。
在此之前,若是有人告诉公孙瓒和公孙越这些政令。
公孙瓒和公孙越只会将那人当作癫子,哪怕是退一万步,即便确定了这些政令的真实性,也只会以为这些政令不过是幌子。
先帝在时,不也是十五税一?
直到如今亲眼目睹,他们这才相信这种政令真的实施了起来。
公孙瓒和公孙越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对方的忧虑。
斟酌片刻后,公孙瓒低垂着眼睛,露出了忧色,“徐军师,我虽不才,但我知道支持这些政令要钱要粮还会遭受士族大家的阻力,更何况这般借田给黔首,必然引起大族的警惕。之前是战事吸引他们的视线,若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后,那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全场为之一寂。
黄忠关羽张飞等人虽没有言语,但.似乎给出了答案。
抛开公孙瓒和公孙越,其余人的目光尽数汇聚于贾诩的身上。
这让公孙瓒和公孙越感到诧异,心中不禁暗暗想道:莫非贾军师早有谋划?
事实也如公孙瓒和公孙越想得那般,贾诩停住手中轻摇的羽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简单,除掉他们不就行了?”
“除?!”
这个回答对于黄忠关羽张飞等人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却在公孙瓒和公孙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公孙瓒有着丰富的折磨士族经验,连带着公孙越都受其影响。
扪心自问公孙越是不敢的,想到这里公孙越在心中补充道:兄长大抵也是不敢的。
然而事态的发展往往超乎意料。
公孙瓒攥紧拳头,激动地说出了令公孙越有些瞠目结舌的话语,“贾军师,你说该怎么办吧!”
“?”公孙越心神俱颤,瞪大双眼惊骇万分的看着公孙瓒,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落,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同时四分五裂的还有。别人避之而不及,为何他的兄长非要迎上去呢!
“兄长!”
情急之下公孙越大喝一声,也顾不得公孙瓒兄长的身份,反手抓住抓住公孙瓒的臂膀,试图劝说公孙瓒回心转意。
公孙瓒扒开公孙越的手,盯着公孙越惨白的脸色,压低声音,道出自信的话语,“越弟,玄德是我贤弟,玄德贵为卫将军,我还怕他们不成?!”
公孙瓒也不管公孙越作何感想,迈步上前询问贾诩的谋划。
随着贾诩的讲述,公孙瓒是越听越心惊。简单来说,贾诩准备团结小士族,打压大士族。对于拒不配合之人,用栽赃陷害.不,是拿出伪造的证据,譬如联系袁绍的书信、盔甲,甚至是弩箭。
届时转手将大族的家学卖给小士族,换取田地。
简直是双赢!
出于仁慈,贾诩并不打算全部杀个血流成河,贾诩打算杀一部分,然后将一部分打乱丢到并州、幽州,实在不行丢到天竺。
公孙瓒先是一惊,随后心中生出浓厚的兴趣,他建言道:“贾军师,依我看不如将他们交给我吧,我正苦于攻打辽东没有兵卒。趁此机会,不如建立士人营,好让他们大展拳脚啊!”
公孙越喉结转动,吞了口唾沫,他满脸焦急的劝道:“兄长,贾军师,如此一来,你二人的名声必将臭不可闻啊!”
面色微变的徐庶也来凑合,“贾军师,此事不如就由我接手吧.”
然而态度温和的贾诩竟然在此事上面变得强势起来,“不。徐军师,此事有且只有我负责。毕竟名声本就臭不可闻了,还怕什么呢。”
公孙瓒就直白许多了,“能看见那些高门受苦,简直是件美事啊!”
黄忠关羽张飞都来出声劝慰徐庶,“徐军师,就依文和之言吧。”
“这”在众人的劝说下,徐庶长叹一口气,总算是松口答应了下来。
公孙瓒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询问道:“贾军师,我等何时动手?!”
张飞深深看了公孙瓒一眼,诧异道:“为何公孙将军竟如此冲动?”
关羽瞥了张飞一眼,为何这话从张飞嘴里说出来竟然如此古怪呢?
贾诩沉吟片刻,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哪怕是募兵也不能含糊,说到募兵我有一想法罢了,不如先回府衙。”众人纷纷点头,连连称“善。”
公孙越虽然心有顾虑,鉴于公孙瓒都如此支持,他也只能支持公孙瓒的选择。
待到众人回到府衙,经过几番唇枪舌剑,总算是拍板做出决定。
确定了拉一波,打压一波的方式。
决定先拿某个跟袁绍牵连很深的士族开刀,看看冀州其他士族的反应。
切入点正是魏昌的刘氏。
原因很简单,因为魏昌刘氏同样是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
张飞问道:“既然如此,具体该如何行事呢?”
徐庶和贾诩相视一笑,“此事需要仰仗三将军啊。”
张飞:“啊?”
多日连绵的细雨,令天穹显得低矮阴沉,让人不禁担忧天穹会在恍惚之间砸下来。
好在总算是撑到了雨过天晴,随着日色的照耀,安国百姓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同时来往的骑卒带来了好消息。
坐在茶铺里的刘立顿时坐不住了,他瞪大双眼,奋然起身,一拳砸在桌面上,惹得同伴一阵埋怨。
“什么?巨鹿鄐氏暗中联系袁本初,意图让袁本初重返冀州?!”
“竖子,竖子!非人也!袁本初是叛臣!袁本初能够治理好冀州么?!”
“什么?公孙将军和贾文和要上表天子请求判处鄐氏死刑?!结果被关将军同时上书为其求情?糊涂,糊涂啊!”
整个茶铺里似乎都都在讨论此事,有人觉得定然是鄐氏不愿拿出钱粮,这才遭到毒士贾诩的打击。
众所周知鄐氏可是一直拿着真金白银支持袁本初。
不过这些都跟刘立等人无关,同伴见激动的刘立面露无奈之色,经过不断的安抚,总算是让刘立安静下来,并将刘立拉回了座位,“这才到哪里?刘兄,不知你可曾听过张将军?”
“张将军?莫非是骁骑将军张益德?那个才华横溢的张益德?”
“不错,正是。”
“为何突然提及张将军?”
“自然是跟随骑卒而来的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跟张将军有关?”
同伴抿了抿唇,眉头微皱,仔细回想。
就在刘立等得都觉烦闷时,同伴总算是想了起来,只听:“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云台阁,若个儒生万户侯?”
刘立瞳孔一颤,嘴里哆嗦个不停,“这首诗这首诗是出自张将军手笔。请君暂上云台阁,若个儒生万户侯?说得好说得好啊。”
同伴似乎想到遗漏了什么,故而补充道:“公孙将军打算前去收回辽东,发出榜文招募兵卒,而此诗就是张将军为此所作。听说若是士人出身,甚至能够从什长做起。”
“刷——”
刘立又一次起身。
这让同伴有些不解,“刘君你这是作甚”
说着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顿时色变,难以置信的说道:“莫非.莫非你要投军?!”
“.”刘立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点头。
同伴想要伸手去抓刘立,可惜这一次却扑了个空。
他不解的问道:“刘君,我记得你是研读过经典,何必要去战场拼命呢?”
“你不懂啊。”刘立摇摇头,“我乃是孝景帝玄孙,中山靖王之后。张将军说的好啊,又有哪个儒生什么不做就能成为万户侯呢?”
“卫将军还是师从卢太傅,结果呢?”
“不还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爵位吗?!”
同伴忍不住反驳,“但卫将军可不是常人啊.”
刘立闻言哈哈大笑,“不试试,我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上次我没能抓住机会,这一次我不能松手!”
刘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抱拳向同伴辞别后,没有一丝留念,朝着榜文的方向仰头大笑而去。
类似刘立这般人远远不止一个。
邺城。
公孙瓒盯着手上传回的书信,乐得都合不拢嘴。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张飞诗文的效果竟然如此好。
一首诗下去,引得一众士人云集响应,当然其中多是出身寒微之人。
对于这种怀揣大志之人,公孙瓒自然是不会将他们弃之如泥沙,正如榜文所说这些都是优质的将领啊。
只不过公孙瓒觉得有些唏嘘的是,除去鄐氏都愿意给钱给粮,甚至有的士族归还田地求生。
似乎是太过忌惮贾诩的缘故?
不过可惜的是,招募士人为军中干吏一事,士族们都有些兴趣缺缺。
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的公孙瓒,走着走着居然碰到了张飞。
趁此机会公孙瓒向张飞道谢后,随口提了一嘴,“对于募兵一事,士族兴趣缺缺,那该如何是好?”
张飞撇撇嘴,“俺以为是什么大事,这还不简单。告诉他们,连汉室宗亲都云集响应,尔等意兴阑珊,莫非是袁本初的间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