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说着说着忽然起身,竟然双膝一弯,眼看就要跪拜在地。
刘备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老者,“老丈,你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烦请细细说来,但凡能够相帮,我定然不会推辞。”
一阵好言相劝刘备安抚住老者,他将老者扶到了椅子上。
老者刚一张口,话语都没来得及吐出,肚子打架的声音捷足先登。
“咕噜咕噜”
老者面露赧然,他本想张口解释,谁料刘备猛地一拍脑袋,“老丈,方才是我的不好。我竟然忘记到了吃饭的时辰了。”
“啊?”老者微微张大嘴巴,满脑子的疑问,吃饭的时辰?距离申时不是还早吗?
就在老者疑惑的时候,刘备唤来了亲卫,吩咐亲卫端来两碗热粥。
很快,一碗热粥和韭被放在了老者的面前。
老者抽了抽鼻子,淡淡的菜香飘入鼻子,嘴巴里使劲分泌着唾沫,令他吞了吞唾沫,他抬起脑袋难以置信地望着刘备,“将军,这些这些是给我的”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让老丈见笑了。”
“见笑?不见笑不见笑。”
老丈连连摇头,光是碗里的粥看上去就粘稠无比。这种好东西都要见笑,那还有什么东西不见笑?
“老丈,快尝尝,冷了就不好了。”
“.我.”老者面露挣扎之色,刘备只当老者是难为情。
在刘备的劝说中,老者伸出双手捧起粥,他颤颤巍巍地将碗口送到了皲裂的嘴边,先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随后大口大口贪吸着粥。
刘备看着老者一个劲地喝着,他不禁摇了摇头,“老丈,来吃菜,吃菜。尝尝我等新种出来的韭。”
刘备用筷子夹起韭菜,放入老者的碗中,引得老者连连的道谢。
望着老者狼吞虎咽的模样,刘备目色一沉。他自然是看得出老者食不果腹了许久,故而他才让亲卫端上热粥和韭。
长期陷入饥饿的人肚子十分脆弱,消食能力不足。若是食用大鱼大肉,腹胀或许还是轻的,恐怕引起更大的疾病。
下一刻,老者居然剧烈咳嗽起来。
刘备立即起身,快步走到老者的身后,伸出手轻轻拍着老者的后背,“老丈慢慢吃不急不急,来喝点水。”
“咳咳.多谢,多谢将军。”老者顿时觉得好多了,他接过茶碗,将碗中的温水一饮而尽,这才长舒了口气。
老者不敢去看刘备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欲言又止,最终老者竟然一转,“将将军,若将军攻下城后,应当怎么处理城内的兵卒.”
“老丈莫怕。我等只诛恶首,只要被袁贼征为兵卒之前没有做过恶事,我等都不会予以追究。”
此话一出,刘备发现老者彻底放松下来。
老者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突然起身又要朝刘备跪拜,刘备连忙起身扶住老者手臂,“老丈,你这是作甚啊?”
“将军,惭愧惭愧啊!”老者紧紧攥着胸口,苍老的面容挤出一抹愧疚,“之前有人告诉我,只要将来攻寿春的将军引到东门,就能放过我儿。故而我才.才诓骗了将军。我我愧对将军啊!”
刘备摇了摇头,他展开双臂,“老丈你看看,我连衣裳都没有破,你不也没有伤害我?何须道歉呢?”
“这”老者脸上浮出一抹动容,心中大为感动,他感慨道:“难怪.难怪,难怪他们如此害怕将军。将军之德实在令我佩服佩服啊。倘若倘若淮南是将军治下那该多好啊。”
“老丈,此行我等肩负的要事就是为国除贼,收复淮南,甚至是整个扬州,乃至于讨伐天下所有不臣。”
“那田租呢?”
“奔着十五税一,三十税一减免你看可好?”
“好好好,那那会不会有增派其他明目的税收?”
“自然是不会,不过还请老丈与我好好说道说道。这袁贼称帝之后的荒唐行为。”
说着刘备将倒了碗温热的水递给老丈,自从来到淮南后。
一桩桩一件件无比触目惊心,令人火大。
或许是坦白后心中再无负担,亦或者手中的碗传来阵阵的暖意。老丈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虽然那些事情光是回想起来就令他胆战心惊,不过刘备当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老丈断断续续的讲起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袁术治理下的淮南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袁术青睐好勇斗狠的地痞恶霸,招募亲兵往往首选这些人。这些人从军之后,袁术也不曾过多约束。只要不闯出大乱,外出巡逻时行劫掠之事,没有任何处罚,甚至会得到嘉奖。
如此一来就苦了当地的百姓。
说到这里老丈顿了一下,他撸起衣袖露出一个好几寸的刀疤。
原来这是一伍长带队闯进村子寻欢作乐,伍长看见村中尚未出嫁的女子顿时色心大起。老丈上前劝说,伍长顿时色变,怒声大骂:“老狗!胆敢坏我的大事?!”
说着伍长就掏出环首刀,一刀朝着老丈劈来。好在老丈躲避及时,这才没有让伍长砍中身体,不过环首刀却好巧不巧的划破了他的手臂。
连伍长都敢带兵进村作乐,更不用提袁术麾下其他的官吏了。
光是收的田租都收到了明年!
自从袁术在冀州大败犹如丧家之犬逃回淮南后,情形变得更加糟糕。
之前多是征地痞恶霸为兵,地痞恶霸纵然凶恶,对于杀害村民还是有所顾忌。
这样一来那可不得了,劫匪山贼管你这多作甚?不给钱不给粮是吧?你看看我的刀是否锋利?
等到劫匪山贼都不够了,袁术又打起了村中百姓的主意。
就连老丈跛腿的儿子都被强行充了军,老丈救子心切,偶然听闻将攻打淮南的将军骗到东门袁术就会放了他的儿子。
于是这才壮起胆子赌上性命前来见刘备。只不过令老丈没能想到的是,刘备的军队不但不打扰百姓,刘备还请他喝粥耐心与他交谈,全然没有半点架子。
谈及淮南日后的光景时也是满脸的认真,这让老丈深感愧疚。
故而老丈心一横,坦白了自己的目的。
就算是救子心切,他也不能狠下心来将刘备往火坑里推。
听完老丈一席话,刘备心中不禁感慨,有的人出身高贵,却远远不如在地里刨食的农夫。
刘备拍着老丈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还请老丈宽心,我会尽我所能救出令郎。我保证日后必然会让淮南百姓吃上饱饭!”
同时刘备不禁思考,若是让老丈出面煽动城内的兵卒呢?
刘备想了想,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罢了。
刘备摇了摇头。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去问问文远子义公明的想法吧。
将老丈安顿好后,刘备召开会议,桥蕤刘宠张辽太史慈徐晃等人群聚一堂。
“桥将军,你说卫将军是决定要攻城了?”刘宠满脸的兴奋。
桥蕤点点头,“应该就是攻城一事,想来卫将军已经腹有良策。”
“善!”刘宠猛地一拍大腿,“孤愿为先锋!”
“咳咳。”刘备咳嗽几声,将众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后,出声询问道:“诸位有何破敌的良策啊?”
这让一众人犯了难,在场众人除去桥蕤上了年纪,皆是一等一的勇将。
刘宠面露疑惑,嘴里嘀咕道:“卫将军为何这般发问?难道是想考校考校孤?”
桥蕤叹了一口回答道:“伐林砍树,制作攻城器械。”
刘备缓缓点了点头,正常的答复。
太史慈想了想道:“围住寿春,击退援军。”
“善!”刘备赞叹道,击败有生力量,甚好甚好。
张辽和徐晃没有回答,他们齐齐看着刘备,似乎在询问刘备该如何是好。
是稳稳当当的攻城,还是围城后击退援军?
刘备陷入沉默,在安置老丈的路上后,他就在思索着方法。
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灵光乍现。
不对啊,如今手头上的力量远胜过袁术。
为何要执意此时攻打寿春呢?
寿春作为淮南最重要最难攻克的城池,凭借着他们几万大军那得打上多久?
让公明和文远率军围攻寿春,我与子义主动出击埋伏在淮南援军的必经之路上。
细细想来,再过几日便是仙乡重逢了。
削弱淮南的有生力量,届时让二弟三弟率大军会师淮南。
即便寿春固若金汤,面对如此重压,还有再战之心吗?!
“诸位以为如何?还有那些地方有所纰漏?”刘备将想法告予众人后满眼期待,期待在场的良将能够帮他查漏补缺。
这让桥蕤满脸不解,当桥蕤听到刘备方才的谋划后。心中顿时一惊,他下意识将自己摆在刘备的对立面,光是主动出击消灭援军就让人十分头疼。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关羽张飞在青州。地远天长,如何联系关羽张飞?
桥蕤抱着浓浓怀疑的态度,可是当他看到刘备的从容,以及张辽太史慈徐晃等人的镇定后。
“桥将军。”刘备望向桥蕤,“敢问桥将军如今淮南诸将中谁最为厉害。”
桥蕤想了想,道:“吴景。”
吴景?
“烦请桥将军细细说来。”经过最初的惊讶后,刘备没有往更深的一层继续思索下去。如今跟仙乡后世所记载的历史,已经截然不同。
桥蕤没有隐瞒,“之前袁贼许诺孙文台,表孙坚为庐江太守。然而孙文台败于黄将军之手后,便一病不起。袁贼便夺走了孙文台的兵卒。孙伯符倒是个能人在广陵一战溜回家乡硬生生从袁贼手上赚回了兵卒。只不过等到袁贼败走回淮南时,袁贼又从孙伯符手里将兵卒夺了回来.”
“竖子!袁贼为何如此可耻!”就连刘宠都看不下去了。
张辽太史慈徐晃三人面容淡然,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西域番王中更加离谱的比比皆是,将袁公路丢到西域或许都能称一声贤王,这才哪里到哪里。
“不过此事和吴景又有什么关系?”张辽好奇的问道。
桥蕤叹道:“便是因为袁贼的逼迫,孙伯符便投效了其舅父丹阳太守吴景。”
“不对。”徐晃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若是这般说来,吴景怎会是我等大敌?此人不是袁贼的仇寇吗?”
“唉。那就不得不提扬州刺史刘繇刘正礼。”
“啊?!刘正礼?”刘宠挠了挠头,刘正礼.刘正礼他熟啊,这不就是他的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