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久闻孝父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还不等高顺完全接受忠臣这个身份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身居主位的张飞迫不及待地走到他的面前,硬朗的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口里吐出的语气更是充满欣赏的意味。
要知道此前的高顺将张飞率领的虎豹骑视为吕布的头号大敌,自从并州一战后,就琢磨着如何针对虎豹骑。
头一次高顺感到了受宠若惊。
就在高顺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张飞一把拉住了高顺的手,“俺向来敬重有才有德之士,来来来,孝父请坐。”
“三三将军,末将不过一介武夫,末将能有什么才德,能让三将军如此对待?”
这个问题让张飞也陷入了思索,总不能说孝父率领的陷阵营击败了俺大哥吧?也不能说被曹孟德擒住时吕奉先死乞白赖只求活命,而孝父则是宁死不屈,甚至还呵吕奉先吧?
张飞下意识看向了贾诩,轻摇羽扇的贾诩则是朝着糜芳一指。
张飞顿时会意,熟悉高顺的不就是这个糜子方吗?由此人开口不就显得正常了?哪怕对于书中的糜芳仍然有些芥蒂,但张飞还是迫使自己用平常的语气说道:“糜子方在俺面前十分推崇孝父,不如由糜子方说一说孝父的才德可好?”
“糜军师”
高顺望向糜芳,糜芳缓缓站起,他眉头舒缓,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就像在阐述一件事实。
“我投效吕将军麾下以来,三军将士虽然各个都是骁勇善战之人,但除吕将军以外鲜少有人称得上德才兼备之人。孝父为人清白,在兵卒之间有威信,不饮酒不受馈,此为德。孝父善于训练兵卒,作战勇猛,行事沉稳,此为才。”
“不错。”张飞忍不住为糜芳的话语而喝彩,而后下意识脱口而出,“正所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忠明亦是如此,孝父也是这般啊。”
吕布颇为认同的点点头,他不禁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某能放心的将大事交给孝父。
与此同时,他对张飞出口成章的妙句感到佩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妙妙妙啊!
只不过下一刻吕布面色顿时一白。
且慢!
忠明?
段煨!
吕布眉头一挑,瞬间意识到了张飞话语里的问题。
好好好,真是好一个张益德!
要不是乃公敬重你是卫将军之弟,乃公定要骂你个狗血淋头!
吕布攥紧了拳头。
察觉到吕布神情变化的糜芳出声提醒道:“三将军,你是不是说漏了什么?”
说漏?
张飞顺着糜芳眼神的示意朝吕布望去,当他瞥见吕布攥紧的拳头和平静的面容,顿时恍然大悟,他当即补充道:“吕将军在俺心中更是如此!”
“更是如此.”吕布微微一怔,心中的不满顷刻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嘴角止不住翘起,“三将军,你谬赞了.”
坐在椅子上的高顺有些发愣,他完全没有想到张飞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高顺心情有些复杂,不过更多的是遇到知己的动容。他看了看吕布又瞧了瞧张飞,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纵然起身朝张飞吕布抱拳,“三将军,吕将军。此次将这般大事告诉我,不知有何命令?末将绝不推脱!”
吕布说道:“听三将军的。”
高顺的目光集中在了张飞身上,张飞笑道:“说来俺确实有一事要交孝父,不知孝父可曾听过陈到陈叔至?”
“陈叔至?就是万军之中救天子于危难之间的陈到陈叔至?”别说高顺了,就连吕布都心里一惊。陈到出手虽然少,但救天子于危难之间,足以令他名扬天下。
饶是吕布都有些眼红,陈到深受天子信赖,统领着宫中卫士,跟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也就差一步之遥了!
“三将军,难道.”连吕布都如此,何况是高顺,高顺有些难以置信,他硬着头皮问道:“难道三将军要让我去陈将军麾下效力?!”
“不错。”
高顺从张飞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心底不禁恍惚。
他竟然能去长安为官了?
从并州到长安,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光阴。让高顺不禁恍惚,不过高顺也没有忘记吕布,他急得连忙起身问道:“三将军,那吕将军呢?糜军师呢?”
张飞拍了拍高顺的肩膀,用眼神示意高顺坐下,满脸的赞赏,“孝父至此都不忘旧主,果然是忠义之士。不过孝父不必担忧,向来奉先之志不在长安,而在天下,在封侯拜相。”
原本当张飞说出吕布的志向不在长安时,吕布忍不住怒上心头。
可是随着张飞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吕布心头的怒火瞬间平息,他激动得望着张飞,心底不禁想道:三将军真是我的知己啊!
“不错!我身为堂堂丈夫,理应心怀天下,封侯拜相!”
见吕布急急忙忙吼了出来,高顺也不再过多言语。
吕布拍着胸膛冲着张飞掷地有声道:“三将军,不知有何命令,某必然竭尽全力!”
这一次张飞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贾诩,贾诩轻摇羽扇莞尔道:“此事关乎国家社稷。”
想到这里吕布连忙摆正身形,朝着贾诩抱拳恭敬地问道:“请问贾军师究竟是何事?”
“当间者。”
“啊?!”
吕布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一抹愤怒在心中不断滋生。纵然脸上还是挂着尊敬,但拳头已经越握越紧。
糜芳劝道:“将军,贾军师或许还没说完。冷静,冷静啊。”果不其然贾诩的声音紧随其后,贾诩低垂着眉眼,不断地唉声叹气,“我深知将军的苦楚,混迹在敌军当中担任间者着实不易。但将军觉得那些士族高门有资格高高在上吗?他们能够接受将军这般出身寒微、才德出众之人站在他们头上吗?”
“世人皆卫将军二将军三将军神勇,纵然心有不甘之辈,多数不敢在明面上驳斥,背地使坏的宵小不在少数。”
“倘若将军混入其中,一切都能得到改变。将军神勇不在关张之下。若是他们得到将军的相助,或许会麻痹大意,我等就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将其一扫而空。”
吕布表面上频频点头,实则兴趣缺缺,不过说他的神勇不在关张之下,倒也让他心情有所好转。
只不过很快吕布就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此事相当不易,故而我会将将军的功劳转告卫将军。虽无法让将军的功劳让世人皆知,不过天子和卫将军都会铭记将军的功劳,待到事成之日即是论功行赏之时!”
“此话当真?!”吕布顿时坐不住了,他奋然起身,直勾勾地看着贾诩。在此之前他虽然反复告诉自己,自己是为国效力。可是平心而论不管是上上次的并州,亦或是上次的黎阳他都是没有帮到朝堂。即便是这次的淮南,与之前的谋划更是相去甚远。
他之前的种种行为虽说是想要帮助朝堂,可是无人证实啊。
在朝堂眼里他不就是弃暗投明吗?别说封侯了,能够统御旧部都算是好事一桩。
不过如今有了贾诩的这番话,那么便截然不同了。之前的种种都能算功,坐实了他间者身份。再加上这一次充当间者,或许或许还真有望封侯!
理清楚思绪的吕布,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激动得连双手都在微微震颤。
他张开嘴巴,从喉咙里挤出干涩沙哑的话音,“此话.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虚言!”贾诩甚至放下羽扇举起手来,“若违此誓,人神共戮之!”
吕布彻底相信了贾诩的说辞,他当即抱拳冲着贾诩道:“愿为天子,愿为卫将军效犬马之劳!”
张飞突然出声道:“奉先,你将袁贼行进的路线画好了么?”
“自然是画好了。”吕布将图交给张飞,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三将军,眼下袁贼星夜赶往寿春,我等是不是要立即动身?”
“不必,只需派出一些斥候跟踪,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袁术总算是赶在太阳完全升起时赶回了淮南。
按常理来说回到自己的掌控之地,理应要轻松一些。
然而袁术非但没有感到什么轻松,反倒是心底一咯噔,眼皮狂跳不止,连天穹上的那抹鱼肚白都变得不顺眼了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袁术心底泛起了嘀咕。
“陛下。”一披着戎装,腰间挂着佩剑的大汉走到袁术面前。
袁术稳了稳心神,道出了来者的身份,“原来是征西将军啊。”
征西将军自然也是出自他册封,征西将军原名郑宝,是扬州一地的豪强。为了争取郑宝的支持,他可是耗费了一番心血,甚至不惜让杨弘出动。
成为征西将军后,郑宝为人骄傲,面对谁都满脸桀骜,也就在袁术身前是一副谦卑的模样。
只不过今日有些奇怪的是,郑宝竟然面色发白,眉头紧皱,蕴满了忧色,仿佛是遭遇什么难事一般。
袁术眉头微皱,心底对郑宝颇有微词,豪强就豪强,连处变不惊都做不到。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袁术嘴上说的话倒是颇为平静温和,“征西将军何事啊?难道.难道是张飞关羽追上来了?”
提起关羽张飞袁术顿时紧张了起来。
谁知郑宝摇了摇头,袁术刚刚悬起来的心又松下了下来。
只听郑宝担忧道:“陛下,沿途的坞堡空空如也,想来是敌军乘胜追击,拔掉了我等的坞堡啊。”
说着说着郑宝突然一顿,欲言又止。
袁术眉头一挑,“说!”
“陛下,臣以为应当小心为妙,刘玄德可是排名第一的猛将,或许此刻刘玄德已经攻占了寿春,我等回去恐怕是自投罗网啊。”
要不是顾及郑宝的影响力,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袁术拉着一张脸,强压怒气解释道:“张勋败给刘玄德是张勋无能!刘玄德能有几万兵马?陈国兵一旦出城便不成气候!而寿春城墙高大,一旦寿春被攻,淮南郡各地守将必然来援!都过去许久,朕就不信刘玄德还在围攻寿春!”
“朕在问问你朝堂有几万兵马?!”
“收拢旧部合计四四万。”
袁术心底一沉,被张益德一波冲锋就丢掉了一半。
真是气得他牙痒痒。
袁术缓了口气怒道:“四万精锐,又有淮南郡各地援军,难道害怕刘玄德不成?难道刘玄德有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除非刘玄德是神仙,不然他怎么拿出来十万大军?!”
“这”郑宝想了想。
郑宝连忙低头认错,“陛下,是臣考虑不周,是臣考虑不周。”
袁术大手一挥,完全没有心里怪罪郑宝,“号令三军,赶赴寿春!”
等到袁术等人急急忙忙赶到寿春时,顿时眼皮狂跳不止,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兵卒,人头攒动的盛况好似是个活了得树林。
“这是几万兵马?!”
一旁的郑宝更是暴击,“陛下,我.我看到了吴乐李三将的旌旗啊.”
“什么!”袁术顿时色变,心脏传来一阵绞痛,痛得他捂住胸膛,面孔渐渐扭曲,他咬牙切齿道:“刘玄德竟然让朕的大将倒戈?!可恶,可恶啊!”
不知为何,郑宝只觉得袁术的面色绿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