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伴随着声响，洞府石门缓缓开启，洒进一片光亮。
少年站在那光亮里，站了小会儿，终于是转过身来。
他神情很是认真，说道：“我没有这么认为。”
“从来没有。”
这是他给出的答复。
藏在阴影中的红裙少女听了，蓦地抬起头来。
可门口早已是干干净净一片，哪里还有少年踪迹。
……
……
慕三娘的屋舍。
少女坐于床前，那柄看上去毫无特色的黑刀，开始急速转动，还不断发出嗡嗡的刀鸣。
吞魂的过程，是极为痛苦的。
每一个魂魄生前的经历，都将在极短的时间内，蛮横的塞进脑海。
包括被斩杀时感受到的剧烈痛楚。
换句话说，每吞一次魂，都像是亲身经历了一次死亡。
虽然过程是短暂的，但那几乎要撕裂身体的痛楚，却怎么也作不得假。
可少女只是死死咬着牙，任由额头上的汗珠滚落，没发出任何声响。
她纤细的肩膀，抖如筛糠。
老妇的神识扫过房间，暗暗有些惊讶于少女的毅力。
她当年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一步。
可正因为经历过，才更清楚那样的痛楚，是来得如何猛烈。
仿佛每时每刻，身上都在经历着千刀万剐。
她当初如何斩杀的妖兽，现在就如何被当初的自己重新斩一遍。
一剑封喉，一剑枭首，穿心破肚，先斩四肢，贯穿喉心，还有慕三娘之前最常用的，凭借着身躯优势，灵活游走间，一剑一剑的磨灭妖兽。
那滋味堪比凌迟。
而现在，被凌迟的对象，则轮到了她自己。
静谧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几声痛苦的闷哼。
少女的身子，一时间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慕三娘的意识，也跟着变得迟钝，乃至于模糊。
模模糊糊间，她想到了许多东西。
想到那个被自己骂白痴的男孩，想到他们从风雪里一路搀扶着走来。
想到在丹堂的那个下午，看见少年换取聚气丹时，浑不在乎的模样。
还有那股从心底涌起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受。
她还想到了在柜子里摆放的那些空瓶。
于是少女几次快要倾倒的身子，又很快强行回正。
其实她和自己弟弟一样，在某些事情上，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要么此生碌碌无为，终生成为弟弟拖累。
要么就只能另辟蹊径，踏上一条崎岖难行的小路。
尽管这小路上有再多艰险，再多磨难。
慕三娘也不会因此有任何退缩。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推移。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变成了橙红橙红的模样。
少女的第一次吞魂，也即将迎来尾声。
汗如雨下，打湿了整个床单，也打湿了少女身上的青衣。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猛地睁开眼，以往那双淡蓝的眸子中，竟然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猩红。
是充满狂躁和暴戾的意味。
只是一闪而过，就连少女本人，都未曾察觉。
她只是感受着身体里涓涓流淌的灵力，神情一怔，有些恍惚。
……自己突破了。
那道卡住她近乎整整四年的关卡，居然就这么突破了……
虽然过程远远谈不上轻松。
可终究是起了作用，而非像之前一样，磕了无数颗弟弟送来的丹药，却石沉大海，没有后续。
而且不是从二层到三层，是直接突破到了练气四层。
整整二十七头妖兽魂魄，全都被她转化成了菁纯的灵力，化为己用。
一元噬魂心法，配上这柄黑刀，便是老妇为少女量身打造的进阶路线。
也是她曾经自己走过的路。
只是当初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也没有少女这般莫大的毅力。
想起来她第一次时，吞一个魂就已经被折磨的要死要活，满地打滚了。
更别提少女是直接一次性吞了整整二十七个！
要不是没有肉体，只怕老妇这会儿已经被惊的目瞪口呆了。
自己这是从哪找了头怪物？！
她不禁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下一秒，她听见了少女的问询。
见‘师尊’迟迟不说话，慕三娘发问道：“怎么了？”
老妇轻咳一声，“没事，吞魂完成的很成功，不必顾虑。”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完。
看来，还是有点小看了少女。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
对，太对了。
岂止是成功，简直就是完美。
老妇看向少女的眼中，闪过无比贪婪的目光。
慕三娘似是毫无察觉，只是默默体会着吞魂后，身体里发生的变化。
苍老的声音仍在继续。
“你的禀赋太差，寻常的正经路子，只能让你平白蹉跎岁月，但我传授给你的一元噬魂心法不同。”
“它能够吸收魂魄，将其转化为灵力，虽然过程是痛苦了点，但却使得天资愚钝的人，拥有了突破上限的能力。”
“而且伱能拘来的魂魄越强，转化后得到的灵力也将更多，倘若能吸收到那些禀赋惊人的天骄魂魄，你的收获也绝对会超乎想象。”
老妇的暗示，少女自然不会听不懂。
她冷冷道：“我们当初说好，只靠吞噬作乱的妖兽魂魄修行。”
被慕三娘冷言拒绝，老妇倒也不恼。
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转口道：“可这南山附近的妖兽，都已经被你屠戮的一干二净了，接下来你又该如何？”
听着苍老声音说出的话语，慕三娘沉默下来。
这确实是摆在她面前的一道难题。
她不可能因为要修炼一元噬魂心法，就冲自己的同门出手，那和邪道又有何异？
老妇看出她的难处，笑意却是不减。
她指点道：“你莫要慌张，像你所处的这种大宗，应该都会有一处专门用来关押邪魔外道的地方。”
“只是这种牢狱，肯定不是你一个外门弟子能够接触得到的。”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显。
慕三娘一愣，神色闪过纠结。
她不愿把这些事，和自己弟弟扯上关系。
她甚至破天荒的选择了隐瞒。
她很怕。
怕弟弟如果知道自己走上这样一条歧路，会不会讨厌自己？
答案当然是不会。
慕三娘比谁都清楚这个答案。
可很多时候，就算你有着十足的把握。
你，敢赌吗？
或者说，一但赌输了的后果，你承受的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