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郡国学校
初夏不是杀人的季节。
奈何天子想杀人。
刘弘是好歹是九卿之一,要给些体面,但他的那些参与了其中的弟子就不同了,包括一些在宣扬“马日磾、羊续贪恋权位受到天谴”最欢的士人,一股脑地被拉到了雒阳东边的马市。
当然不是游街示众,只是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罢了。
一些从犯或是徙边,或是劳役。
一时间,整个雒阳都安静了许多。
人们终于意识到,即便不动用宦官,天子之怒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虽不至于人人自危,但一些惯于口嗨之人,在说话前总要思量一番,摸一摸脖子。
在朝臣们看来唯一够资格够能力阻止天子的太傅卢植,整个过程汇总都对此事避而不谈。
实际上就是默许了。
从公心来说,与太傅、帝师的身份相比,卢植的家族对他来说完全称不上负担,谈不上既得利益者,顶多称得上潜在的一员。
从私心来说,马日磾是卢植的好友,尽管这两年在政治见解上有些分歧,然君子和而不同,两人至多为了避嫌减少了私下来往,友谊并未因此而动摇。
刘弘毁坏国家大略,还直接导致了马日磾再度躺在病榻上,卢植没主动下狠手就已经是他高风亮节了。
卢植对外的解释是他忙于收拾着太尉府和司徒府的两处乱摊子。
虽然三公府有属官,某些时候三公的职权也能互通,但三公因病去其二,剩下一个樊陵因为勾结宦官的过往缺乏威望。而三公府向上配合尚书台,向下配合正处在关键时候的五州官吏任免治罪。
倒也能说得过去。
可其他人卢植想不见就不见了,但面对郑玄的拜访,卢植便不好推辞。
卢植明明比郑玄大不了几岁,但相对于郑玄,却老态分明。
郑玄原本还想就这雒阳这段时间的乱象说些什么,但望着难掩疲惫和苍老姿态的卢植,却将话咽了回去,关心地问道:“太尉与司徒皆病重,子干务必留意……”
卢植轻叹一声,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可国事繁重,岂能放任?
郑玄能注意到的事情,刘辩也注意到了。
次日,云台殿中,刘辩对着卢植和何苗说道:“依照华佗之言,司徒羊公的身体短时间内是难以好转,需要静养。”
“朕有意迁羊公为侍中,不必履职,先安心养病。迁执金吾崔烈为司徒,崔公曾为司徒,重掌公府,不至于生乱。”
对此决定,卢植和何苗都没有异议。
在之后的决议中,刘弘死后空下的光禄勋议定由光禄大夫、王粲之父王谦接任,其实刘辩更属意的人选是太仆黄琬,但光禄勋涉及到筛选官吏,尤其是最常见的考察孝廉成为县长,黄琬现在已经到了徐州,鞭长莫及。
而空缺下来的执金吾和光禄大夫人选,则可以用来任命给在接下来立下功勋的内外大臣,二者不像光禄勋一样涉及到吏治,需要着急定下。
至于太尉之职,若是马日磾久病不愈,太尉要为车骑将军皇甫嵩留着。开府将军终究是临时之举,没必要多设。
……
徐州,不仅黄琬到了这里,何进也到了。
何进考察恢复地方郡国学校的第一站是颍川。
颍川私学最盛,但他的郡学却办得很好,受益的多为贫寒子弟。颍川太守李旻还会邀请颍川的大儒名士来郡学讲学,看起来分外美好。
唯一的问题是郡学负责教学的文学等学识不如本地大儒,郡学的学生多向往私学,乃至于有身为郡学生却常在私学听课者。
有问题,但可以接受。
可是出了颍川郡,何进便感觉一地不如一地了。
汝南郡是人口大郡,但郡学生的人数只和颍川郡相差无几,可实际上,汝南郡的人口比颍川要多上六七十万,这代表着每年多三个孝廉名额。
汝南太守徐璆素有贤名,郡学生人数比不上颍川,但贫寒子弟的占比还是可观的,让何进对接下来的行程满是乐观。
陈国学校虽然不太好,但因为曾经陈国相骆俊底子打得不错,也没到太离谱的地步。
梁国相是曾经的青州刺史赵琰,他当初因为先帝东巡时治下闹黄巾而被罢免,后又被起复,他为人清廉,外加梁国人口不多,昔日遭水灾时处在上方,受灾情况算是偏轻的。
同隶属于豫州刺史部的沛国情况差不多,只是土地、人口都多了些,沛相陈珪颇有才能。两处的郡国学校跟颍川没得比,但都称得上是有模有样。
他在整个过程中除了警告一下陈国国相外,在王朗和邴原的劝说下,没有胡乱指挥,什么都没做。
直到这时,何进都有些觉得刘辩派他来做此事是大材小用了。
但他却没意识到,这一开始,便是巅峰。
紧接着,他便来到了徐州。
因为曾经四郡国遭灾的缘故,徐州近些年来一直在恢复生产的阶段,还有些当初逃难的人口在周边郡国有了生计后干脆不回来了。
整体民生不佳,这四个郡国的郡国学校情况不好也就不出意料了。
尤其是对于刚从豫州过来的何进来说,两处情况对比,差距过于明显了。
王朗是东海国人,见此情况也是觉得无甚颜面。
徐州刺史巴袛忙坏了,他前脚招待完持节的黄琬,后脚就忙不迭地招待前将军何进。
面对眼前已经塌了一半的学舍,巴袛同样振振有词:“以前我求学时,条件更加艰苦,最后不也学有所成?”
这话让王朗忍不住扶额,他和他的好友赵昱和张昭不喜巴袛,正是这个原因。
节俭不是坏事,但并非什么时候都该一味地节俭。
不过郡国学校之事涉及二千石,严格来说和刺史没啥关系,巴袛所言,顶多算是为东海相鄐熙辩解罢了。
可而今已然初夏,草木开始疯长,蚊虫开始滋生。这些早几年就因为大水而倾覆的学舍一直在这里,与巴袛的话相衬,竟有种讽刺感。
也不知巴袛是否真心为东海相开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