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袁基半途而废的计划
雒阳。
对于刘辩而言,这些天可谓是喜报连连,原本让他比较忧愁的各地频发的盗贼事件,如今正在被他任命到各郡国的二千石治理下,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一点点消弭。
如今的大汉,虽因黄巾之乱失去了许多人口,但并未经过更恐怖的诸侯混战,人才辈出。德才兼备者老少皆有,一点都不用担心青黄不接。
汉家养士数百年,对士的培养教育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已成体系。
当国家给了他们一个发挥才干的平台,他们便能趁势而上,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南匈奴右谷蠡王去卑想要姓刘?先丢个尚书台商议商议以目前并州南匈奴的局势,需不需要如此做。
田丰用汝南袁氏平汝南之乱?这不跟他当初派袁绍去平汝南黄巾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王允、司马防、陈珪、臧洪、张昭、崔琰、王朗等或经年或新任的二千石,面对挑战,皆以自己方式向刘辩交出了他们的答卷。
……
“废物,当真废物!”袁基愤怒极了,疯狂地摔砸着身边所能碰到的一切东西。
他家的仆从婢女都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的家主如此失态。在过去,他们的家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如此失态。
他的妻子闻讯赶来,却同样被袁基怒吼着赶走了。
当初张角作乱,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号,定下了起事的时间地点,但最后因为有人告密,而被迫提前起事。
而袁基的计划则不同,他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利用豪族豪强们对度田的担忧,将他的想法融入到对抗度田的策略中去,这样,只要那些豪族豪强采用了从他这里拐着弯传出去的策略,那么,豪族豪强们该在度田的那个阶段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其节奏便由他掌控了。
袁基想的很美好,消息的传播虽慢了些,但只要无人能确定这些策略的来源出自于他,就算有人告密,也牵连不到他。
而袁基虽然低调,但很早就受袁隗影响的他和袁隗一般,也有自己的一番大志向。
他自诩才华盖世,结果却不如他那志大才疏、爱慕虚名的弟弟得重用。
虽是御史中丞,但更多时候只是个泥塑雕像,尽管御史台已经经过变革扩充了人手,可天子明显更偏爱阴私的校事部。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就连百姓告状,都喜欢去城外以前关羽留下的亭子,而非他御史台——明明他御史台也设立了接受百姓诉讼的府衙。
随着袁隗的老去,袁基的不甘越来越强烈。
在他看来,所有事情就该按照他所说的方向发展。
合肥之乱是個意外惊喜,但没有合肥,袁基觉得也会有别处。
可各地二千石平定盗贼的速度……这么多的长吏,都这么有能力吗?但不管袁基能不能接受,事实就在这里——郡国能自行解决盗贼,自然也就不需要由雒阳派出精兵,而雒阳有大军坐镇,便乱不起来。
袁基之后的谋划可谓是中道崩殂。
“你究竟想干什么?”
“滚!”怒吼一声后,袁基才反应过来,“叔父……”
“过去这些天,你究竟在谋划着什么?”袁隗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袁基,痛在心头,他缓缓问道,“你且告诉我,前段时间各地盗贼林立,是否是你的手笔?”
附近所有人都被袁基赶走了,袁隗不怕隔墙有耳。袁基看了看脸上皱纹横生,老态尽显的袁隗,忽地嗤笑一声,说道:“与我何干?这些大族手中掌握着不敢被登记在册的部曲,害怕被秋后算账,又不敢聚集在一起作乱,那就只能先把这些部曲放出去,当一当盗贼,再观后续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隗说道:“是很正常,可当南北各处的大族都不约而同这般做,那就不正常了。”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胆量?”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基看着屋中地上满目的狼藉,用脚扫出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继而抬头望着袁隗——“自阿父去世,我便时常这样仰望着叔父,那时,叔父和阿父一般,都是我所想要成为的人。”
“可是现在,叔父老了,早已忘却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袁基望着袁隗,后者也如他一般席地而坐。
袁隗苦口婆心地说道:“我是老了,但今日早已与往日不同了,老迈如我尚能变通,为何你却不愿呢?”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袁基说道,“是,今上是明君,近乎潜移默化的消除了宦官与党锢之祸的影响,但这还不够!”
“今上是明君,然后呢?今上的子孙呢?谁能保证不再出一个宪帝?又有谁能保证继位的一直是壮年天子而无外戚祸国之忧?”
“唯有我等士大夫!”
“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贤良盈朝而天下太平,这是叔父告诉我的道理,但叔父自己却忘了。”
袁隗叹息一声:“如今朝臣不算贤良吗?”
“只一校事部便将彼辈吓得闭口不言,如何称得上贤良?”
袁隗暗叹,他知道袁基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近年来他冷眼旁观,早就看明白了,为什么卢植皇甫嵩等人明明都是清正名士,却都没有强烈反对过窥人阴私的校事部。
——因为天子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士大夫,没有校事部,就会是宦官,甚至是宦官掌握的校事部……
可这番道理,如今的袁基已是听不进去了。
袁隗最终说道:“如今汝南并不太平,家中缺一个能拿定主意的主事者,你便辞官回乡去吧!”
“凭什么?除非我死!”袁基根本不肯。
“难道非要让我亲自送伱一杯毒酒吗?”
面对被激怒的袁隗,袁基不为所动。
袁隗确实老了,他对袁基真的下不去手。
等到他离开袁基的府邸,他的肩膀仿佛更低了些。
坐在马车上,袁隗闭上了双眼,也不知他今日的决定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