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差一听“慈庆宫”三字,心中狂喜。但他还是怕自己听错,便定了定心神又再问道:“此处真的是慈庆宫!?”两个老宦官又喝道:“对,此处便是太子殿下居住之慈庆宫!识事的快走,不然咱家喊来大内侍卫赶你出去!”张差一听,精神抖擞,一舞手中扁担,左右开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了两个老宦官,然后便闯进慈庆宫中。
两个老宦官小腿被张差打断,深知此人力大,便大声叫道:“救命啊,有人杀了进来,要对太子殿下不利啊!”一群宦官闻声而至,人手持有一根廷杖。廷杖是明代皇帝用于惩罚大臣打屁股的粗大棍子。终明一朝有无数大臣死于廷杖,可见这廷杖之厚实。一众宦官一齐动手,舞起廷杖向张差砸来。张差急用扁担架住,顿觉得力沉。张差心想:“如果能抢来一根廷杖,我的气力能更好施展!”
说干就干,当时一名宦官廷杖当头打下,张差侧身避过,一扁担便打在那宦官的前臂上。那官宦臂骨断裂,当场疼得晕了过去。张差抢来了廷杖,感觉分量就手,心中大喜,于是奋起神威,一直打进二重门。宫中呼喝声,号救声响作一片。此时,一名十岁的锦衣小童手捧蹴鞠蹿了出来。众宦官大惊叫道:“拼了命,也要保护皇长孙殿下!”
张差一听那小童是皇长孙,心中喜道:“把那小童挟持住,即使杀不了太子也能要挟他全身而退!”于是把出些许本事来,一轮乱棍把那群宦官打得东倒西歪。击倒那群宦官后,张差扑跳到皇长孙跟前。皇长孙吓得哇哇大哭,跌坐在地。张差正要擒拿,突然感觉有人抱住自己的右脚小腿。张差低头一看,居然却是方才自己跟踪的火者李进忠。那李进忠大叫:“皇长孙殿下快逃!”
张差急了,举起廷杖就要向李进忠背脊杵去。突然觉得右手手腕一麻,张差一看,不知道何时手腕上插着一根金针。李进忠趁机抱着皇长孙,跑到一位十八九岁的昭仪身旁。那位昭仪名叫范苑萍,湖广蕲春县人,乃药王李时珍得意弟子庞宪之徒,江湖人称“妙手回春”,后来进宫当了太子朱常洛的昭仪。此人学得师父师公的医术,善用暗器金针。
当下张差知道范苑萍用金针暗算自己,怒不可遏,挥起廷杖便向范苑萍扑来。突然听得脑后风响,张差低头避过,在抬头转身看时,原来早已有一位亲军都卫府都统手摇铁折扇站在自己身后。那位都统拱手向范苑萍行礼道:“梁轩来迟,请娘娘赎罪!”范苑萍点头道:“梁都统救了我和皇长孙一命,有功无罪!”梁轩道:“烦请娘娘保护皇长孙殿下回避,等梁轩擒拿此贼!”范苑萍点头应允,便和李进忠护持着皇长孙离去。
张差看见梁轩坏了自己的事,大怒,舞起廷杖,使的是“智深疯魔杖的杖法”,那廷杖排山倒海,直压向梁轩手中扇上。梁轩见他来得凶猛,哪里敢怠慢,扇子呼啸一声展开,用尽平生之力,要架下他这致命一击。只觉得烈风刮来,梁轩顿觉眼前金星乱舞,扇子上尽是沉重,几乎脱手,心中暗叫不好,拼尽死力,硬生生架住。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张差见他挡得吃力,知得他的力气远不如己,巨杖捍然碰击,棍影闪闪,虎虎生风。
梁轩哪里抵挡的住,一把扇,舞得不成章法,勉强支持得三十回合,节节败退。张差见他败象已呈,自信满满,立心要胜他,好夺回士气,大吼了一声道:“梁轩老小子,看我绝杀!”施展出平生所学,廷杖天罗开山、昆山碎玉、石破天惊,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过一招,上下翻飞,快若大鹏展翅,一飞冲天,扶摇直上九万里!梁轩惊觉四周杖山杖海,眼睛耳朵俱自废了一般,哪里见得张差身影,此招唤做:苍鹰舒距,端的是万分厉害,罕有其敌。
梁轩心中暗叫:“此人实在凶悍,吾命休矣!”扇子犹遇到飓风暴雷一般,被大杖掀起,梁轩拿捏不住,扇子脱手,长叹一声,闭目待死。只听得一声巨响,大杖已被一尘拂卷住甩开,梁轩惊喜莫名,视之,正是内官监韩本用,叫道:“韩老公,还是你来的及时!”这韩本用四十来岁,乃四川重庆府大足县人,身负家传绝学至阴至寒之“太阴神功”。张差怒道:“臭阉狗,方才我正要取胜,你竟坏我好事?快报名受死!”
韩本用笑道:“休要忿怒,梁总管今日身上有恙,自是敌你不过。某自知乃刑余之人,贱名不足挂齿,愿领教高招!”张差正是得胜之际,见得先前一个蛮有模有样的亲军都卫府都统给自己斗败了,何况是这等经过阉割之人?于是大杖一摆,笑道:“老阉人要来便来,你便是两个一起上来,老子也不怕!”韩本用心道:“这家伙傲则傲也,倒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又道:“还请指教!”尘拂一振,摆开门户待张差来攻。
张差笑道:“好!”尘拂廷杖,交织一起。梁轩在一看着这惊天一战,目瞪口呆,心中叹道:“这韩老公,年纪虽大且为残疾之身,但业艺却远远凌驾于我之上!”但见得韩本用清啸连连,气贯长虹,那张差那里肯输于这老阉人,杖上威力,远胜先前,急劲千钧,大有劈山为壑之势,两人狠斗九十回合,怎分得出胜负。张差猛招迭出,得意之作“巨涛鼓岸”:看似平平而过,实质惊涛骇浪,鲨鱼猛兽,深藏珊瑚之中。
韩本用看出端倪,知道此招凶悍绝伦,竟笑逐颜开,跃跃欲试,欢声道:“来的好!”尘拂一摆,乾坤交泰,日月凌空,“残月锁漪”使将出来,横空变幻,任是暗流汹涌,旋涡无底,只见得明空一轮明月普照,江舟悠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早化暴戾为祥和。张差大惊,正欲抽杖变招,韩本用哪里容的他有喘息变招之机?只听得韩本用清啸一声,尘拂随声而至,那尘拂潇洒飘逸,行云流水,犹如书写兰亭,恰似天空九星环绕,把张差裹在轴心。
张差抽杖不及,只得让韩本用狂攻直逼,风啸云旋之下,张差只觉头昏脑胀,胸前教韩本用尘拂扫过,胸口憋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那张差虽然口吐鲜血,但手中之廷杖仍不敢放,兀自乱舞不休。梁轩和一众侍卫早已把张差围定。韩本用见张差收了内伤仍在猖狂,叹了一声气。当时,范苑萍早已把皇长孙朱由校交与奶娘客印月看顾,自己则陪着太子朱常洛出来。太子看见一众侍卫一把张差团团围定,也不惊慌。
范苑萍手再一扬,一支金针又射向张差。张差吃过一次亏,此次有防备了,用廷杖拨开金针。韩本用瞅准个间隙,一掌轻轻拍在张差的背心。张差打了个冷颤,全身发抖。梁轩抢上前点住张差穴道,终于把张差制服了。韩本用和梁轩押着张差到朱常洛跟前,听后太子殿下发落。朱常洛道:“梁都统,此人交给你依律法办吧!皇长孙经此事受到惊吓,本宫看看皇长孙有没被吓坏了。”说完和范苑萍转身入内。
梁轩见太子说得含糊,自言自语道:“此人行刺储君,我怎敢擅自发落?”韩本用笑道:“梁都统,你平时精明,可为何现下却糊涂呢?依照《大明律》,何处事发,何处审讯啊。”梁轩苦笑道:“说得倒轻巧,事发皇宫,难道让当今圣上审案么?”韩本用道:“那你就交给今日的巡视皇城的御史吧。”梁轩觉得有理,便依言和一众侍卫押着张差出宫。
来到皇城大明门,梁轩问守皇城卫兵:“今日巡视皇城的是哪位御史大人?”卫兵答道:“回梁总管,今日负责巡视皇城的是刘廷元大人。”正问间,听见锣鼓开道,皇城巡视使刘廷元来了。梁轩命手下侍卫上前截住刘御史,并把刘御史带过来。刘廷元向梁轩行过礼后,梁轩告知刘廷元事发经过。刘廷元想起先前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庞保带张差进宫,又知道郑贵妃素来不喜皇长子朱常洛被册封为太子的,现下发生此等事件,心中叫苦,但无奈今天的确是自己负责巡城,便硬着头皮把张差接下。
朱常洛带着范苑萍回到寝宫内,看见朱由校乳娘客印月在哄朱由校吃珍珠末定惊呢。但朱由校就是不吃,一直摇头。在一旁的李进忠瞧见客印月美艳,早已起了心。看见客印月因为皇长孙不肯吃珍珠末而眉头深锁,李进忠便陪着客印月逗朱由校笑。朱由校被李进忠都笑了,便开口吃珍珠末。太子进来,便对李进忠道:“本宫听范昭仪说道,是你从刺客手下就走皇长孙的。”李进忠急忙上前磕头道:“护持主子,此乃奴才本分之事!”
太子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老公手下当差?”李进忠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名叫李进忠,在御膳房当一名火者!”太子道:“有功就是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赐?”李进忠道:“奴才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辈子伺候皇长孙殿下!”朱由校也抱着李进忠的手臂。太子道:“好,本宫如你所愿,从明天起,你不用回御膳房了,跟着西李伺候皇长孙吧!”当下李进忠听得自己不用再回经常被欺负的御膳房,不禁大喜,从此便一直陪在朱由校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