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遨来,随行之人看不出伤感。
有的是平静,还有猿啸天几个的兴奋。
人数不多,但阵容却有些扎眼。
所以,红袖怀中多了个青毛青皮的狮子狗,路遥肩上多了只神骏的雕儿。
看着那迷你版的金风,猿啸天想杀人的眼神藏不住。
尽管那森森白牙触目心惊,可金风还是不为所动。
不是他不怕,而是迷恋上了路遥身上玄妙流转的气韵,让人欲罢不能。
而一身白纱的司藤,相貌身姿实在太过扎眼,不得不戴上了面纱,罩上了斗篷。
依旧是猿啸天摇橹,依然是乘木筏渡沧海。
除了猿啸天,随行之人却已大不相同。
木筏之上,路遥已盘坐数日。
并不是在修炼,而是三瞳融合到了关键时刻。
舟行沧海,似一抹黑影飘荡在海面上。
铁面之下的三瞳,已经由内而外连成了一线,进入了相融的阶段。
木筏飘荡于海面,却似进入了虚空深渊,浮游于星海。
虽说黑暗中有光,却是无比的寂寥荒凉。
而在阴影笼罩的海下,生灵却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直下沉,始终找不到归路。
身在幻境,筏子上的人心灵浮沉起落,压抑中夹杂着释然,黑暗中存在着希望。
七七四十九日,路遥睁开了眼睛,铁面随之碎裂。
再看那只久违的眼瞳,明亮中透着幽暗,由内而外一环套一环,隐隐分为三层。
在那眼眸的最深处,似有一抹黑色的龙影在游动。
“过了多久?”
“四十九日。”
“到了何处?”
“接近了瀛洲。”
猿啸天金睛火眼,可面对那虚空深渊般的眼睛,依旧不敢久视。
因为深渊摄人心魄,隐藏着巨兽。
路遥醒来,金风神态不再萎靡,显得异常安静。
四十九日,对他而言,仿佛在黑暗中过了无数个万年,差一点就压抑身亡。
而司藤不一样,眼睛如水,浸润万物。
仔细端详过后,神色颇为复杂。
“怎么了?”
略微踌躇,她轻声说道:“你身上有股力量,诞生于幽冥,藏身于黑暗。”
路遥无奈苦笑:“这么说,传言非虚,我的确是个不祥的人?”
“或许吧,不过那也没什么。本心难违,如你能见到本心,加以掌控驾驭,一切都会不同。”
环顾茫茫沧海,心思却不再平静无波。
本心难违,想要驾驭掌控何其艰难。
看来,离开九嶷山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是现在。
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伏羲女娲的控制,是否是因为曾经的身份?
东土瀛洲,地域广阔,人杰地灵。
在这里,修行成风,人人如龙。
瀛洲之所以得天独厚,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玉醴泉。
玉醴泉发源玉醴山,下通沧澜之眼,上连江河水脉,造就了瀛洲的玄妙灵秀。
仙门高人冰肌玉骨,在那至暗的动乱年代,不可计数的仙门之人形销骨立,滋养了瀛洲大地,生成了玉醴山。
玉醴山,乃玉石之山。而那莹白的玉石,就是来自仙人的累累尸骨。
地球上的志异传说,祖洲方圆几百里,瀛洲几千里。
而到了货真价实的瀛洲,却发现并非如此。
祖洲不小,瀛洲更是大上了许多,几乎与回归前的天元差不多。
浮沉两百余载,知道路遥识得路遥的人并不多。
放眼瀛洲,放眼大世界,那些人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因而,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游历山河大地,不必为自己的身份而忧心。
说是寻找,实则漫无目的。
流连于山野水泽,只为舒缓那日渐纷乱的心绪。
时至今日,重华帝君的山海志异已经烂熟于心。
相互印证之下,许多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
而正因为如此,路遥的心再难平静。
当初盘踞神庭的九根丝线,其三便是龙凤麒麟三族的部分气运。
方丈山传出的消息,青鲤的变化,以及神庭中的那抹龙影就是最好的佐证。
至于白矖的突然离开,虽未经证实,却应该与之脱不了干系。
“老熊,你与妖妖来自过去,对女娲有多少了解?”
磨碎了嘴中残存的晶石,熊霸天瓮声瓮气地说道:“她有五相,是天下人间的神。”
“五相?”
“嗯,那个白矖,就和她的金之战神相一样。”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胸中五气,来自五脏。
五脏藏神,女娲五相,缘来如此。
踏足大世界,路遥并未闲着。破解神庭枷锁的同时,收集着一切关于这片世界的传说。
其中,以龙凤麒麟三族,伏羲女娲的记载为最。
而搅乱他思绪的,是多方面重合的一个点。
那便是太昊伏羲帝君的消失,以及少昊之国的建立。
对于修行者而言,百年一瞬。
消失与建立跨越了百年之久,却处在同一个时期。
东海之外有大荒,跨过沧海,在瀛洲的东北方,大荒之上,便是少昊之国。
传说,少昊之国有大渊。
大渊有名,唤作冥渊。
女娲斩黑龙,救万民于冀州。
传说或有不同,在这里有不同的版本,黑龙出自冥渊。
遥望那片未知的时空,路遥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离真相越近,越是彷徨无措。
提到了女娲五相,红袖望向路遥的眼睛流露出些许茫然。
或许她记起了些什么,知道了些什么。
可她不说,路遥也不便多问,只给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而通天教的新成员,那只青皮青毛的狮子狗,却是毛发阵阵战栗。
这个病恹恹的黑衣少年,他究竟是何来历,怎么和大神女娲产生了联系?
死过一次得它,对此并无任何荣幸,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诞生自先天,经历过那至暗的时刻。
女娲这个名字,留给它的只有恐惧。
金刚琢传来的波动,让路遥不禁多看了青狮一眼。
虽然复苏不久,实力还弱,显然它还记得一些事情。
不过他并未逼问,而是顺其自然。
路遥畅游瀛洲之际,世间也在发生着许多事情。
比如那袭击仙门中人的黑衣女子,比如传出了路遥离开遨来的消息。
青木剑派解体,门人各奔东西。
近两月的漂洋过海,青萝长老抵达了蓬莱仙岛,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徒弟。
仙门圣地的气象,让她震撼不已。
离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这里有她的弟子,也有梦想中的仙门盛景。
也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蓬莱的仙门气度。
对于青萝的到来,蓬莱给足了礼遇。
曾经的师门解散,木忘忧没有过多的伤感。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她打听起了路遥的消息。
“师尊,可有师兄的消息?”
“你说的是路远?”
稍微迟疑,木忘忧轻轻点头。
“他走了,已经离开了遨来。”
“去哪儿了?”
略作沉吟,青萝答道:“或许是去寻找真实的自己。”
真实的自己?师尊采荷也说过同样的话,也问过自己。
而这也是她的的心结,因为目前没什么不好,一旦找回皮相里的自我,祸福难以预知。
“你在这里可好?”
青萝长老洞察人情,打断了木忘忧心中的纠结。
“好,师尊对我很好,同门对我也照顾有加,还认识了葫芦这个好朋友。”
“葫芦?那个唱着歌谣的女娃?”
说到了葫芦,木忘忧眉开眼笑。
“没错,就是她。那首古怪的歌谣,就是师兄教的,哈哈哈哈......!”
西方无边沧海的彼岸,是茫茫的中土世界。
那里光怪陆离,洲国无数。
而在天元,仙门历练也已拉开了帷幕。
两位山主不知所踪,子归和姬长安成了两宗的掌舵人。
仙门历练,人人自危。
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为仙门争夺的炮灰。
龙城范氏结盟修罗殿,与夏族走得极近,让他们倍感压力。
随着范遥前往羽山,这种压力随之到达了顶点。
无形的压迫之下,姬长安向夏族释放了善意,选择了站队。
与天剑山不同,子归的处境颇为尴尬,可谓进退两难。
因为他是大商仙朝的后裔,与夏族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姬长安不笨,子归当然也不傻。
二人登临山主宝座,显然是刻意的安排。
历史上的怨隙难以抹去,或许正是这种怨隙,他们才有机会站在山门之巅。
修罗殿,夏族,大商仙朝,以及大周仙朝,关系错综复杂,恩怨一环套一环。
可两位失踪的山主,龙城范氏的当家人,却似乎有意将这些枝枝蔓蔓归拢到一起。
这种强行的整合,各方表里不一,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力。
这点很多人都清楚,可谁也猜不透其背后的用意。
中土洲国无数,消息却传递的很快。
羽山已经封山许久,周边有无数双眼睛在观望,有许多的仙门流派在等待。
夏族是王祖,历史上的脉络盘根错节。
在这仙门历练重启的时代,这些曾执掌天下的大族,无疑是世人关注的焦点所在。
禹王乃黄龙之身,诞生于其父的尸体。
而羽山,是禹王的葬身地,夏族世代看守此地。
如今封山,世人不禁猜测,那个曾执掌天下的禹王,是否会重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