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权臣正文卷第四百一十六章狼牙雨燕,斗智斗勇常山郡的房间内,信使看着夏云飞,“公子还有个事情让我问你一下。”
“请讲。”
“你在雨燕州都有哪些他可以利用的布置,可有信物?”
夏云飞眉头一挑,“公子就那么笃定我在雨燕州会有布置?”
信使也笑了笑,“公子说,你应该没那么废物。如果真的没有布置,他会向建宁侯建议让你回家生娃种田。”
夏云飞忍不住笑了笑,低声将自己那边的情况说了。
信使听完也忍不住眉头一挑,缓缓点头,跟夏云飞嘀咕了几句,听得夏云飞两眼放光。
瞧见他的样子,信使就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笑着调侃道:“你都是侯爷了,给我们这些大头兵留点战功吧!”
夏云飞嘿嘿一声,先前的忧虑和迟疑一扫而空。
——
范阳郡,芦城县,城外如今有着一片规模不小的大营。
此间便是此番雨燕州五路入侵大夏狼牙州的大本营所在。
此刻,那些满载而归的豺狼,正在营中欢歌畅饮,而城中也摆开了档次更高的宴席。
举杯畅饮的,除了几路领兵的大将,还有悄然潜行来此的雨燕之主东方平。
一个鹞鹰骑的千夫长站起身来,看着东方平,“殿下,末将敬你一杯!先前末将还怀疑再次进攻狼牙州会不会太冒险,不曾想殿下此番神机妙算,儿郎们满载而归,末将是彻底服气了!”
另一个千夫长也跟着起身,“殿下,也算我一个!殿下此番战法改变得十分经典,将我们骑兵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是一代名将!”
两人都起身了,其余众人自然也不好稳稳坐着,也都端着酒杯起身,向着东方平敬酒。
东方平笑着举杯,“来,与诸位共饮!”
待众人一饮而尽坐下,一个原本雨燕州边军校尉便开口道:“殿下,说起来,咱们这个打法的确好,来去如风,朝廷的兵马压根就没法防备。”
“最关键的还是殿下当机立断,这个时机选得特别好。咱们以雨燕州一州之地,决不能让朝廷慢慢恢复发展,就得扰得他们疲于奔命,将这狼牙州打成一个填不满的大窟窿。”
“是啊,我们出兵一次,可以只花两三千人,但是朝廷却需要花几万人来防守,军费、军粮、物资,人力,耗都耗死他!”
“我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劫掠壮大,他们却只能不停地往这个坑里填物资和人手,此消彼长,咱们可高枕无忧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个房间中的气氛烘托得比温度还要炽热。
东方平微笑着伸手按了按,轻轻的动作,却让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此番我们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不要忘了,我们的最终目标,不是劫掠,是要壮大,是要发展,要开国立基业!所以,我们这么做,一方面是尽可能地壮大我们的战力,安抚我们的士卒,另一方面,则是要逼出夏云飞,然后将失去了坚城屏障的他直接一战破之,一雪前耻!狼牙州唾手可得!届时我们虎踞二州而窥天下,前路便能瞬间坦荡!”
他举起杯子,“这一杯,敬诸位辛苦。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整军备战,养精蓄锐,等待夏云飞出兵,务要一战而胜之!”
众人轰然称喏,豪迈饮尽。
等酒宴散尽,这些军官们都满面通红地走在春风中,去赶赴一场春日之约。
东方平站在房中,凭窗而立,耳畔似乎都还能听到那些被劫掠而来的女子们凄惨的哭嚎声,和酒后豺狼的放肆大笑声。
一旁的亲卫带着几分疑惑小声问道:“殿下,不是说还要继续去劫掠吗?光这一次,朝廷能给多少压力,怕是逼不出来夏云飞吧?”
东方平呵呵笑着道:“第一次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他们都已经满载而归了,第二次还有多少油水?你想想,我们养着那些山贼盗匪是干什么呢?给他们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他们还会不兴冲冲地往上冲?”
亲卫眼前一亮,“妙啊!如此既能维持劫掠扫荡之态势,同时还能锻炼这些乌合之众,更是能将他们调离削弱,以维护州中治安,关键还不耽误我们整军备战。”
东方平眯着眼,“不仅如此,如果南朝有胆子大的出来打一仗,就会发现这些人原来都是草包。等下一次,我就再换上真的鹞鹰骑。”
亲卫闻言彻底服气,“殿下英明!”
东方平对手下人的奉承并没有太当回事,淡淡摆手,“西面和雁原州接壤的那些探子,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他可不是草包,如今北梁内乱自顾不暇,只要姜玉虎胆子大,的确有可能腾得出手来对付他。
而姜玉虎的胆子大不大,天下皆知,北梁人更是最有体会。
他即使已经在那边摆上了一万多人的重兵守卫边境,但心里还是想着必须确保姜玉虎没有出动才敢发动后续的事情。
“已经派出去了,眼下并没有收到回信。”
东方平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去忙吧,安排好巡逻的人,今夜都好生休息。”
待亲卫退下之后,他又琢磨了一会儿别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翌日,在军中多年的习惯让他早早起来,洗漱一番,慢条斯理地吃过早饭,正准备布置让州中的盗匪们都去狼牙州“大捞一笔”,忽然被一个消息打乱了所有计划。
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亲兵,“真的?”
亲兵也高兴地点头,“真的,是我们埋在常山郡的谍子昨夜冒死送出来的消息,昨日午后狼牙州牧府的信使抵达,估计是向夏云飞施压了,夏云飞昨夜就开始整军了。”
“好好好!庸官助我大事!”
东方平激动一捶掌心,“只要夏云飞出兵,我们就有全歼这头拦路虎的良机了!”
亲兵疑惑道:“可是殿下,如今我们侵袭狼牙州,夏云飞出兵也是朝着狼牙州的方向出兵意图扫荡我们的部众,我们要想跟他们决战,也是难吧?”
东方平自信一笑,“那是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夏云飞虽然年轻,但我看他用兵并不拘泥成法,而且他出自无当军,又得了姜玉虎一句天生将种的评价,这等人岂是那般被牵着鼻子走的人?若我所料不差,他必会出兵,闪击我范阳郡城,攻我之必救。如此狼牙州之围自然而解,同时也算是收复雨燕州失地。”
亲兵这才明白其中关节,笑着恭惟道:“只可惜,殿下已经预判了他的想法,他此来必会被碰得头破血流!”
“哼!”东方平面露寒意,“我要让范阳郡城变成第二个常山郡城,将当初所遭受的一切,都加倍地还给他们!”
“召集诸将议事!”
“是!”
一个时辰之后,城中一切如故,但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护送着一辆奢华马车,缓缓出了城。
离城十余里的一处僻静处,东方平从马车上下来,带着护卫疾驰而去,消失在白雪和红花共生的林间。
只留下一人驾着马车,悠悠前行,口中哼着小曲,听不清是凯歌还是挽歌。
约莫大半日之后,队伍化整为零,悄悄进入了范阳郡城。
太守府的后院中,一身便装的东方平看着自己新任命的范阳太守,开口道:“城中防御如何?”
范阳太守胆战心惊地看着不知道为何突然来此的东方平,琢磨了一下自己最近那些不法之事被抓包的可能,最终摸不清楚只能选择老实作答,“回殿下的话,城中军械物资充足,兵员有五千,足以防御来敌。”
说完他又觉得对这回答不够满意补了一句,“不过殿下神威赫赫,想来只有我们打别人的份儿,别人哪儿敢来侵扰我”
吹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平冷冷一眼瞪了回去。
东方平终究还是没选择训斥他,而是开口道:“接下来,你要装作我没来,不要让城中朝廷的探子发现我在,然后正常应对敌人的攻击。”
范阳太守先是一点头,接着猛然抬头,双目瞪大。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焦急的通报,“大人!不好了!”
范阳太守迟疑地看着东方平,东方平点了点头,范阳太守这才走过去,拉开房门,冷哼一声,“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大人,不好了,朝廷的兵马打过来了!”
范阳太守心头猛然一跳,差点惊呼出声,但旋即想起东方平还在房中,连忙收敛心绪,强装镇定道:“打过来了就打过来了,那又如何?本官平日里又不是没有教过你们备战,照例施行就是了!”
下属一愣,你平日里教过我们啥啊,贪钱喝花酒吗?
范阳太守眼睛一瞪,“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通知衙中议事啊!”
下属匆匆而去,范阳太守回到房中,“殿下,你真是神机妙算,朝廷兵马真的打来了!”
东方平耐着性子听完了下属无用的吹捧,尽量压抑着怒气,“去忙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暴露我的存在,否则军法处置!”
等对方领命而去,东方平站在房间中,带着几分憧憬地看着城外。
夏云飞,圈套已经设好,你会来吗?
常山郡,郡城的北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扛着大旗,缓缓走出了城门,埕亮的盔甲倒映着寒光,坚毅的双眼,面容古井无波,那是百战之士才有的威猛和平静。
夏字大旗之下,夏云飞策马徐行,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
他们在出城三里处重新整队,两万步兵结成方阵,五千骑兵游弋护卫两侧,斥候放出十里,压着速度缓缓漫过广袤而平坦的大地。
中军的军阵前,夏云飞平静地跨过了葡萄河,正式进入了雨燕州的地界。
他之所以选择昨夜便提前放出风声,就是为了让东方平达成目标,不再放人前来劫掠,让他可以保全更多的狼牙州百姓。
而今日的出兵,则是一场豪赌。
他要赌东方平会如他所愿,带着主力赶来此间;
他也要赌自己训练月余的队伍,能够在东路边军和鹞鹰骑的冲击下不溃败;
他更要赌姜玉虎能够做出完美的配合,扭转局势;
这一场预判与反预判的争夺,比的不是谁更聪明,而是谁更有耐心。
抑或者,比的就是谁的筹码更多,帮手更多。
就如二郎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夏云飞真的出兵的消息,对东方平而言,既是天大的好消息,也是一点坏消息。
好在夏云飞如约而来,坏就坏在他竟然没有选择急行军突袭范阳郡城,而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而这也说明,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计划,没有做什么范阳郡毫无防备的美梦。
东方平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轻轻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他的骑兵是精锐边军和鹞鹰骑,野战绝对不惧,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输的理由!
一念及此,他叫来随行亲卫,“立刻快马传令诸将,如先前布置,向范阳郡合围!”
——
范阳郡大军一触即发之时,几支普普通通商队慢慢悠悠地从雁原州方向,朝着雨燕州进发。
在遭受了一番严格的盘查之后,只是拉着些衣物布料他们在缴纳了不菲的买路钱之后,还是成功进入了雨燕州的地界。
而后,这伙人便仿佛凭空消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池塘。
一日之后的苍浪山,迎来了几个风尘仆仆的客人。
但萧凤山却没第一时间接见他们,因为,此刻的他正在山寨的迎客厅中,配合着大当家的,朝红先生的使者发着火。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今日出动,带我们劫掠狼牙州吗?弟兄们的大刀都已经饥渴难耐了,你这时候跑来跟我说不去了?”
苍浪山名义上的大当家胡大奎别的不会,装起土匪来,这架势还是拿得很足的。
哦不对,他本来就是土匪。
黑衣人坐在议事厅中,心里对这些不入流的狗屁东西鄙夷得只想骂娘,但脸上却只得堆起笑容,“大当家的息怒,谢头领息怒,此事乃是殿下亲自下令,因为朝廷大军来袭了,我们需得收缩阵线,以保全诸位兄弟啊!”
胡大奎一愣,萧凤山冷哼一声,“放屁!朝廷大军来了,我们不就正好趁着朝廷大军不在,去狼牙州好生潇洒一番吗?为何不让我们去?莫不是想把我们留在这儿给你们当先锋军吧?”
先锋军?你们他娘的也配?
黑衣人在心头暗骂,强笑道:“那怎么会呢?虽然咱们苍浪山弟兄们就在范阳郡,但是距离郡城不还远着呢嘛,要是需要征调诸位那还能不早早动身?殿下此番的考量,真的是想先集中精力,灭了官军,然后狼牙州无兵可守,那时候,不才是诸位弟兄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么!”
萧凤山故作不悦,再度冷哼,“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你们又是给物资又是给军械的,打仗也不需要我们出力,等打赢了就让我们去抢肥羊,我们跟你们啥关系啊?”
这时候,如今山寨的三把手,带着百余人前来入伙的另一个头领也附和开口道:“可不是么,阁下今日不给我们个说法,怕是我们这日子也过得不安稳啊!”
黑衣人笑着道:“诸位尽可放心,如今东西我们是给了,也没让诸位先做什么事,殿下的英明是我这个属下难以企及的,届时他有什么吩咐,我也无法预知。但是殿下曾明言过,与诸位是君子协定,届时诸位如果不愿意执行殿下的指令,殿下也不强求。”
胡大奎和萧凤山还没开口,那个三头领就轻哼一声,“既然如此,届时就别怪我等不讲往日情义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老三都这么说了,胡大奎和萧凤山也不好多说什么,此事便算暂时揭过。
待黑衣人走了,三头领便看着二人,“大当家,二当家,咱们甭管他那么多,这东方平要给咱送东西咱们就收着,不要白不要嘛,至于别的,咱们都举旗了,哪儿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胡大奎连连点头,“也对,横竖咱们不吃亏啊!”
萧凤山心头冷笑,面上也不动声色,“不错,老三说得对,那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眼下冬日过了,咱们也该干咱们的事情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去。
萧凤山刚走出议事厅,就瞧见心腹神色凝重地过来,附在耳畔小声道:“来人了。”
萧凤山不动声色,又慢悠悠地跟胡大奎和三当家寒暄了几句,才缓步走回了房间。
当房门关上,他看着屋中等候的人,抱了抱拳,“阁下是?”
来人看着他,缓缓扯下脸上挡风的布,微笑道:“没想到你我竟然能在此间再见。”
萧凤山面色一变,也缓缓取下了面具,神色之中,有着几分感慨,“是啊,没想到我们今生还有再见之时。”
曾经的无当军中劲卒,曾经与姜二爷和萧凤山并肩作战过的汉子开口道:“常山郡的事情我听说了,恭喜你,还是那个文武双全的萧三郎。”
萧凤山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在下谢崇升,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汉子也没多说,“那行,叙旧的话,稍后再说,今日我前来,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议。”
萧凤山也正色看着他,等他听完了汉子的话之后,神色悄然一变,竟升腾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
汉子的脸上带着微笑,“瞧见你这神色,我就知道,此事稳了。”
入夜,春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苍浪山除了在山口和各处要道值守的人之外,尽数在温暖的被窝中,安心地睡着。
两三百道黑影,悄然从山寨中出现,如无孔不入的风,钻入了一个个房间。
惨嚎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干净而利落,他们都走得很安详。
一个时辰之后,一支整整五百余人的队伍,带着精良的军械,骑着马,踏着化雪的泥泞,没入了春夜之中。
苍浪山的山寨里,只有风过窗棱呜咽作响,犬吠声声,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