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开了金口,陈甲公没办法拒绝。
其实他心底深处,同样隐藏着一份小心思:要把此事尽快镇压平息下去,恢复以往的秩序,从而维持住自己作为族长的威信。
整件事中,毫无疑问,陈留白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但在情况未明之下,陈甲公不好去找他,现在有公主殿下的命令,再好不过。
不过把人叫来之前,有些话需要事先有所交代,以免到时候双方起了冲突,不好收拾。
因此,让四叔公走一趟,最为合适。
事关陈留白,四叔公自然答应了,打起精神,带上名小厮,前往泥守巷。
“四叔公,且等等贫道。”
却是王道长快步赶来,身后跟着道童阿狄。
四叔公一怔:“道长,你跟来作甚?”
说实话,昨夜对方临阵退缩的表现,颇让人不齿,印象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贪生怕死者,哪还有高人风范?
王道长一张圆脸堆满笑容:“贫道也想去拜访留白公子。”
四叔公倒不好赶人,只顾往前走。
到了泥守巷,走进那座院落中,就听到一阵清朗的读书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
听到这读书声,四叔公不禁驻足,脸上露出古怪之意。
他自是希望陈留白苦读诗书,再度踏上科举功名之路。
问题是,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怎地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份静气,就显得不同一般了。
“四叔公,你来了,快请坐。”
陈留山出来招呼,瞟一眼王道长,觉得奇怪,不知这道人是谁。
不过能穿道袍的,就代表着身份,不敢怠慢。
四叔公干咳一声:“我来找留白。”
陈留山连忙进去告知,一会之后,身穿青衫的陈留白出来了,目光一扫:“四叔公,有事?”
“咱们进房中说话。”
“好。”
两人进去了,王道长不好继续跟进,可他是个口舌灵活的,很快找到了话题,与陈留山谈笑风生起来。
房间内,四叔公坐下来,叹口气:“留白,你可否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留白很简洁地答道:“邪祟为祸,想要借尸还魂,但被我斩了。”
四叔公不禁张大了嘴巴:“这么说,你离家十年,是真得学到了仙法神通?”
“仙法神通?”
陈留白摇头道:“我学的只是些剑法手段而已。”
这是实话,当前掌握的本领,距离仙法的级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原来如此。”
四叔公恍然道,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对于武道,他只是一知半解,于是直接把陈渭斌等人找上门来,然后族长要叫陈留白过去的事情说了:
“我心中忐忑,感到不安,觉得公主殿下他们来者不善,绝非是为了邪祸那么简单。”
陈留白道:“大概是为了镇族神剑吧。”
四叔公苦笑道:“昨夜发生的事,吾等几人有目共睹,哪有什么镇族神剑?”
“但族长没有道出真相,所以陈渭斌他们并不知情。”
“在这件事上,族长也是有苦衷的……”
祖上的先人变成了邪祟,为祸杀人,传扬出去的话,不但惊悚,而且影响深远,会动摇整个氏族的根基。
为了稳定局面,必须有所隐瞒。
陈留白笑了笑:“此间内情,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可能会对神剑更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涉及超凡的神秘之物,往往代表着非凡的力量。
赵格儿不但是个公主,还是白帝城弟子,是個学有所成的武者,她的认知见识,和村民们截然不同。
举个例子,好比说有件价值非凡的古董流落民间,乡人不识货,拿来吃饭,甚至喂猪。
可这么一件东西,若是被行内人见到的话,结果会如何?
定然会是巧取豪夺了去。
在这件事上,或许有些方面不一致,内核的道理却是一样的。
在陈氏,剑囊虽然被奉为镇族之宝,但数百年来,无人懂用,无人能用,充其量,等于是一件摆设,具备些象征意义而已。
毫不客气地说,以族长陈甲公为首的陈氏族人,他们对剑囊的价值和作用性一无所知,只记着个祖训,说危难之际,神剑会出鞘,力挽狂澜。
可结果呢?
出了这番事后,就算拿着剑囊回去,陈甲公估计都会如遇蛇蝎,避之不及,敬而远之了。
接着是陈渭斌的立场,其对于“镇族神剑”也只是有所耳闻,半信半疑,未曾真正上手接触过。
他不是一般的陈氏子弟,而是有机缘的人,这才能拜入白帝城学剑。
等同于寒门出贵子,飞上枝头了的。
到了更高的层次后,眼界自然不同,对于乡下宗族的人和物件,就没那么看得上了。
这一点,和赵格儿侯华年其实是一样的,心里并不认为真有宝贝。
所以陈渭斌并不介意拿出神剑来给赵格儿观摩,能顺她的意,就是一种交好。
然而在这骨节眼上,庄上偏偏出了祸事,偏偏神剑又不见了……
人皆有好奇之心,越是遮掩,反而欲盖弥彰。
这一下,几人对于神剑的兴趣,顿时被勾了起来,想要一窥真颜,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各人的心理状态,陈留白稍作揣测,便推了个七七八八。
那么要如何应对?
剑囊若只是个普通的老物件,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关键是,它真得是件宝物!
况且,此宝已然有主,岂容旁人再来染指?
四叔公压低声音:“留白,那剑囊乃不祥之物,你将之毁了最好,若是公主殿下问起,这么回答即可。”
陈留白淡然道:“得看她是如何问的……那就去一趟,正好有些事情要办,一次性办妥了吧。”
两人走出房间。
王道长见状,很快与陈留山告别,又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陈留白问:“道长,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王道长干笑一声:“公子胸有成竹,贫道何必多言?”
陈留白呵呵一笑:“倒是个有趣的。”
刚回到上半村村口,有壮丁等着说道:“四叔公,族长说了,让大家都去祠堂那边,共商大事。”
原来是换地方了,大概是觉得祠堂更为合适。
当来到祠堂外面的石板广场,四叔公不放心地再三嘱咐:“留白,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当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