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师巴盘膝坐在天罡峰最高处。
风和日丽。
往日极烈的罡风,似乎也不想破坏之难得一见的平静,消逝得无影无踪。
蓝天、白云。
云卷云舒。
八师巴深深地吸一口气,天空之中飘荡的白云似乎也被这一吸气而拉到了近前,随着他波地吐出这口气,这团白云哗拉一声,散成了丝丝缕缕,随着微风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空便显得更加空旷和湛蓝了一些。
真气流转,内视周天,八师巴的额头上的川字便显得更加的深了。
伤是养好了,
可是修为却退步了。
退步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在大元传承这件事情之上,自己终究是做错了。
阿可敦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大元落到如今这个处境,固然有外在的因素影响,可是当年自己对他的大力支持,却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正是因为自己不但出了面,而且还出了手,这才使得绝大多数处于观望的朝臣、部落选择了支持阿可敦。
直到事后,八师巴才知道了阿可敦与仁多忠、细封可勤的私下协议。
三王议政。
但到了那个时候,却是一切都显得晚了。
现在,有了一次改变的契机,只消成功,大元便能再次迎来统一,获得新生。八师巴决定再一次下山,这一次,他要去拨乱反正。
青铜峡那边,那个有着一半秦人血统的皇子,才是能挽救大元倾覆的最好的人选,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初听到苗德说铁勒为了吸引北庭都护府的目光而以身为饵的时候,八师巴极受触动。
铁勒有很大的可能回不来了。
站起身,拂袖之间,这些天来积累在身上的积垢便不翼而飞,转过身来,看着远处无尽的旷野之中如是蚂蚁一般在辛苦劳作的农夫。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
每个人也都有着每个人的作用。
前面既然是自己做错了,那么就应当去努力地改正过来。
一切应当都还来得及。
一步踏出,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了半山腰。
八师巴停了下来,看着前路之上,两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人。
八师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先天高手,而且一下子来了两个。
从哪里来的?
北庭都护府从哪里一下子来了这样的帮手?
“无量寿佛!”站在前面的一个道人看着八师巴,单掌立于胸前,微微躬身为礼:“贫道了然,来自蜀中九宫山,久闻大元国师八师巴大名,特来拜访!”
八师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个道人。
比起了然的彬彬有礼,这一个道人就显得潦草多了,看着八师巴直截了当地道:“老道道号益明,欠了李大锤那小子的人情,但只能替他办事来还这人情!我可不像这牛鼻子假惺惺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不下这天罡峰,咱们便可以论论道法,说说修为,谈谈先天,交流心得,你要是想下山去燕都,说不得便要打上一场。一个人干得过你,那就是单打独半,要是你比我们强,那咱们就两个一齐上!”
一边的了然被骂了一顿,却也不生气,笑咪咪的显得脾气甚好:“国师,益明话糙理不糙,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老道以为,咱们这样的人,真没有必要介入这凡尘俗世之中争权夺利的勾当,由着那些人自己去干就好了。”
八师巴冷冷地道:“如果不干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就是为了让国师你也别去啊!老道来关外这几个月,对于先天之上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不如就借国师这地方一起参详参详如何?”了然道。
“那也得先看看你的成色!”八师巴站在原地,提拳摇摇一击。
了然单掌竖于胸前,笑容不变。
似有微风吹过,了然身上衣袍如同水波荡起层层涟漪,但人却纹丝未动。
一边的益明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手中拂尘随意一拂,八师巴立即倒退了一步,却仍是晚了少许,唰地一下,身上衣服顿时便多出了无数的裂缝。
八师巴心中怒极。
这个了然道人看起来的确是一个有道行有涵养的,自己攻击,他只是防守,但这个叫益明的,却是无耻之极,趁着自己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际出手攻击,哪里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模样?
但是这两人一攻一守之间,八师巴却是已经明白,自己今日只怕是下不了天罡峰了。
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弱于自己,两人联手,自己没有一丁点的胜算。
八师巴渭然长叹,侧身相让:“请,只不过居所破烂,怕是入不了二位的法眼!”
益明大步向前,走到了然跟前,道:“瞧,这一次是我当了不要脸的人,下一次轮到你了!”
听着这两人的话,八师巴更是愕然。
山顶依然云卷云舒,只是八师巴的心情,却是更加诲暗了。
“铁勒还能回否?”盘坐在大石之上,八师巴问道。
“只怕是回不来了!”了然道:“铁勒以身为饵,想要引诱北庭都护府入局,只不过北庭都护府对此一清二楚,所以另有布置。”
“如此说来,铁勒与哲别的计划,从头到尾你们都一清二楚吗?”
“这还用说吗?”益明笑道:“昨天萧长车已破八方城,兀突被阵斩,眼下北庭都护府精锐正在向着燕都急奔而来,八师巴,元国就要寿终正寝了!你这个国师,也要当到头了!”
“即便铁勒不回,哲别与野利手中仍有数万大军,燕都之内亦有数万大军,双方如果能联手,便是十万精锐,北庭想要灭我大元,胃口不免大了一些。”
“他们怎么打仗我不知道,但我看萧长车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益明不耐烦地道:“反正我和了然老杂毛就是让你不下山掺合即可,剩下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难不成是城中有变?”八师巴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有不有变得,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了!”益明道:“要么咱们坐而论道,要么与我们打上一场,打赢了我们你就可以去,不过在我看来,你多半要大败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