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语重新坐回大劳的驾驶座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
    回想起刚才自己那嚣张跋扈的张狂模样，徐一语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到了即使说出这种明显是找茬的话，都会被对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地步了吗？
    方才她所有的所作所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演技，可有些时候，应该也多少混入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她是那种不顾一切后果的性格，那有了统子之后，她当真可以为所欲为。
    陆三石坐到了大劳的副驾上，伸手捏了捏徐一语搭在档位上的那只手。
    “宝宝，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后悔自己做的事。”
    陆三石并没提起刚才徐一语那几句嚣张至极的发言，只是语气坚定地劝慰着徐一语。
    “你始终是最初的那个自己，也只需要向前看。”
    回想起十几分钟前顾卓看徐一语的那个眼神，陆三石由衷地觉得，自己不是自家宝宝的竞争对手，真是太幸运了。
    作为一个在商海里沉浮了那么久的人，顾卓望向徐一语的目光中竟然会出现忌惮和敬畏……
    与其说顾卓对徐一语的实力有所错估，还不如说自家宝宝这段时间的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顾卓当时的眼神，似乎真的很怕徐一语会动动小手指就把顾家碾成渣。
    顾丘望着自家宝宝的目光，似乎也像在看一个从未真正认识过的人。
    徐一语阖上双眼，花了点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今后害怕和自己打交道和巴不得与自己打交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她必须尽快习惯。
    她也没想到顾卓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自己这个交换条件，也不知他是另有考虑，还是真的被自己刚刚那会儿的气场震慑到了。
    “宝宝，回头我会把收购顾氏百货的事情全权交给谢芸，会让她给顾氏百货改个名，之后的流程，我除了出资之外，也不会再和顾卓有任何接触。”
    “好。”
    “我明天还会去一趟市局，去看看能不能见到杨寒。”
    “好。”
    “……你怎么一直说好？”
    “因为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
    陆三石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嬉皮笑脸，而是认真地看着徐一语的双眼，缓慢而温柔地说出了这句话。
    徐一语有些愣怔地睁开眼，望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陆三石，倏然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烫人。
    她默默地回握住了陆三石的手，垂下了头。
    “那要是我以后变成了一个人人害怕的商界女魔头，你也觉得好？”
    不明原因的，徐一语发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时，声音有些微地发颤。
    “好，在我眼里的徐一语，一直都很好。”
    陆三石知道徐一语是被刚才她自己表现出的那面触动，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女魔头呢？
    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值得他在身边一直好好保护着的小女孩。
    徐一语意识深处的天选系统也同样感知到了徐一语此刻的情绪波动，它默默地用自己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数据流牢牢地包裹住了宿主那颗正在胸腔里稳定跳动着的心脏，悄悄地在自己飞速流动的数据流里说了一句话。
    “宿主，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第二天上午，远在帝都的周家本家，周弗冷眼望着被郑燃带走协助调查的小女儿周之虞，心底只余一阵失望。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以往绝对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的周之虞，居然会是那个把杀人凶手放进拍卖会现场的帮凶！
    周之臻和周之善站在父亲身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现下心绪复杂的父亲。
    小妹这回的作为涉及命案，即使她没有直接参与杀人过程，却的确以自己的身份给这几个动手的人带来了便利，肯定是脱不开责罚了。
    与海里大领导来往密切的周家，却出了周之虞这么一个和命案牵扯不清的人，无论怎么想，周家在大领导心里的地位和印象都肯定会大幅度下滑。
    无论是父亲还是他们两兄妹，都想将周之虞保住，也都曾经试图将周之虞的生活作风纠正回正轨。
    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太晚了。
    “之臻，刚才你郑伯伯怎么说的？那段视频和音频的来源是一个匿名且用技术手段追查不到所属地的人？”
    周弗整饬了自己的精神，语气分外平静地问了周之臻这个问题。
    “是的父亲，郑伯伯刚才明确说过了，我们看到的那段视频和音频的来源都追查不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者都没有任何剪辑和以技术手段进行内容处理的痕迹，都是曾经切实发生过的事。”
    周之臻当然看出了父亲风平浪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失望和痛苦，无法做出任何安慰的他只能老实回答了父亲的问题，却不知道父亲打算做什么。
    “无论是谁发过来的，之虞终究是做了这些事，为了自己所做之事负责，她也该借由这次学会这个道理了。”
    周弗并没想追查是谁将自家小女儿犯错的证据发给的警方，虽然他们四大家族的成员一直明争暗斗，可从不会让自己所做之事的证据留下半点痕迹，之虞也算是为自己的不谨慎行为买单了。
    眼见几辆警车已经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周弗无言地转回了身，一句话也没向周之臻周之善交代，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哥，你说之虞这次的事，是不是那位的手笔？”
    周之善垂眸思索了一番，隐晦地问了兄长周之臻一个问题。
    “可能性不大，之前我和你都曾经见过那位，她为人直白坦诚，如果她的手上真的掌握着什么关于之虞的证据，她要么会实名交给警方，要么会拿上这些和父亲做一次利益交换，不会什么招呼都没打就发匿名邮件，这不符合她做事的风格。”
    周之臻略作思考，仍旧否认了周之善的猜测。
    “以小妹那个性格，以往和她结下梁子的人多不胜数，可能是哪个人伺机发出的匿名邮件，为的就是让小妹翻不了身，而且还能顺带打压一下我们周家的势力。”
    周之臻将以往和周之虞有旧怨的人在脑内排查了一遍，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前他从未想过，“韬光养晦”这个成语，会被用在他们周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