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道法自然。
    当今时代，秩序神链迸碎，灵气十足，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皆蕴含精纯灵韵，无须再向天求道，哪怕观花赏月，与山河繁星共鸣，亦能悟出自己的道！
    当然，唯有天资妖孽之辈才会感受到这股波动，以身试法，并借此悟道。
    而最初时，是师承传道，留下传承，一代又一代继承火种。
    陆凝霜和姜云逸与秦长老等人相谈甚欢过后，回到青竹峰。
    不多时，来到崖壁上孤悬于此的坟冢，姜云逸轻触墓碑，眼睛微闭，双唇微颤，似喃喃自语：“我们把师父她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里，算不算不孝？”
    每年清明，姜云逸亦不忘拉着陆凝霜前来祭拜，给予师父应有的敬畏。
    要是与陆凝霜离开，往后的扫墓、祭拜点香，又要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姜云逸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回头看向自家娘子，提议道：“要不....我们也带师父走？”
    身后静默的陆凝霜，走上去劝阻：“夫君，师父她尘归尘，土归土，已落叶归根，再无冥愿，何必折腾？放心，即便我们不在，还有红叶替我们照顾。”
    姬红叶担任代理圣主不知多久，姜云逸几乎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经陆凝霜提醒，他才想起自家娘子特意留下一位徒孙来祭拜青璇师父。
    只不过......
    “这天底下，也就你会让自己的亲传弟子忙前忙后，不当人。”姜云逸叹息，好好的亲传弟子被陆凝霜拿来当廉价的劳动力，哪怕已打抱不平过许多次。
    事到如今，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吐槽：“要是那孩子怨你，我都觉得正常。”
    “不会的。”
    忽的，天上传来一声温和的女声，清风自来，倩影缓缓降临到二人面前。
    四周飘零的竹叶，随着她的落幕而飘扬，把一身弟子服饰的少女衬得纤细柔弱，白皙双手还端庄重叠，放在腹部上，年纪轻轻反而不失成熟与稳重。
    少女亭亭玉立，微抬明眸。
    还未等她习惯性的嫣然一笑，这时陆凝霜淡漠的瞥了一眼，少女背脊发寒，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收起成熟姿态，以弟子的身份对姜云逸和陆凝霜行礼。
    “见过师尊、师丈。”
    当惯代理圣主后，她早就养成举止尽显优雅从容的气度。
    差点酿成大祸，还好及时止损。
    而来人正是姬红叶！
    “若我连自己的祖师都不关心，又谈何关心其他师弟师妹？”姬红叶信誓旦旦的说：“师丈放心，往后祖师就由弟子来诚心祭拜，每隔清明时节祭奠祖师在天之灵，师丈尽管与师尊踏上仙道。”
    “红叶啊......”
    对于自家娘子这位任劳任怨的徒弟，姜云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毕竟她做事做的太完美了。
    完美到令人心疼。
    于是，姜云逸瞥视自家娘子，眼神还示意了一下。
    陆凝霜知晓他意，作为对姬红叶的补偿，也是拿出几枚玉简，还有各种珍惜丹药一同递给姬红叶：“这里记载着为师修炼历来的感悟心得，还有突破丹药，足够你用至返璞境。而这玉简蕴含着为师与你师丈的一滴血，若天凌圣地将来有难，可捏碎呼应，你还需传至每代圣主。”
    “谢师尊！”
    姬红叶欣喜的双手接过玉简与丹瓶，低着头，心里对师丈更加敬仰。
    若是平常，她或许不愿师丈念叨自己，以免遭到师尊的寒意。
    但现在，觉得有师丈疼真好。
    等等！？
    下一刻，姬红叶仔细回味师尊的话，抬头惊道：“师尊，您让我把玉简传至下一任圣主，意思是.......”
    “是，这一任圣主由你继承，你做的很好，无须推脱。”陆凝霜不含感情道：“往后的天凌圣地，为师托付于你，希望你秉持天凌门规，勿负所望。”
    向来不求回报是姬红叶，一时间得到师尊的认可，她也是激动地不能言语，眼眶湿润，片刻才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情绪，朝着姜云逸和陆凝霜跪伏磕头。
    “弟子谢师尊厚爱，谨遵师命！”
    师承之恩，报以终身，更别提陆凝霜还有再造与救命之恩。
    不然，当初姬红叶已饿死街头。
    陆凝霜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表示赞许，沉吟一番才淡漠道：
    “先退下吧，你也辛苦。”
    一旁的姜云逸亦是微笑点头。
    “谢师尊、师丈体恤。”不忘姜云逸，姬红叶行礼告辞。
    只不过临走前，姬红叶仍然咬唇担忧，犹豫片刻，还是有心挽留：
    “师尊、师丈，那仙道.....”
    “踏上仙道的担忧，我与你师尊已听过数遍，就无须再言。”未等她把话说完，姜云逸抬手制止，揉了揉太阳穴说：“心意领了，但我们也心意已决。”
    早在之前，秦长老等人就在他们耳旁担忧的嚷嚷过数次仙道危险，所以姬红叶刚开口起头，他便知道是想说什么。
    姬红叶点头作揖，轻轻应了一声，才御空离开青竹峰。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姜云逸摸了摸下巴，感到奇怪，嘀咕一句：
    “红叶这孩子......”
    “嗯？”
    以往都是陆凝霜说错话，姜云逸‘嗯’一声表达不满。
    风水轮流转，轮到了陆凝霜。
    这使得刚离开不远的姬红叶，背脊立刻传来熟悉的寒意。
    让她御空之际都打了几个冷颤，犹如折翅的鸟差点从高空摔倒。
    还好，那一边的姜云逸扭头迎上陆凝霜的冷眸，连忙解释：“我不是在意那孩子什么，我只是感觉奇怪。”
    “夫君奇怪什么？”
    “明明是你的亲传弟子，我见她却不超过五次面？哪怕再忙也总该遇到难事吧。”姜云逸伸出手数了数，不免叹息，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疼：“结果这孩子办事，居然不曾来找过你解决难题，那她是如何度过？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陆凝霜沉默，自然不会说姬红叶有来青竹峰找过，只是被自己赶走，且警告不要有事没事过来。
    对此，陆凝霜只能自夸道：“嗯，我看人一向很准。”
    姜云逸笑她：“你还得意上了？”
    “百年前，我接触的第一个人，是你。”陆凝霜看向他，问道：“夫君觉得，我看人准不准？”
    “嗯.......那的确很准。”姜云逸摸着下巴点头，勉为其难的认可。
    ........
    接下来的日子，陆凝霜和姜云逸一直待在青竹峰，享受着最后的悠闲，于温和的阳光下吃饱就睡，睡醒吃她。
    哪怕是洗碗，姜云逸都会绕到佳人背后轻搂腰肢，下巴搭在佳人肩膀上，偶尔调戏两句，或偷香窃玉，喜欢捏着陆凝霜脸蛋，却反被佳人霸王硬上弓.....
    陆凝霜觉得粘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自家夫君，但她毫不介意，或者说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在宁静的竹屋内，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日子，探寻着当初的回忆与欢乐，时间仿佛定格。
    互补彼此，谁都少不了谁，这种安静，又持续了四五天。
    “啊！这不是当初我给你测身高刻的痕迹？没想到还在。”姜云逸来到后院本要打扫，却发现竹墙上有浅浅痕迹。
    “是还在，连夫君摔坏师父喜爱的瓷器，重新用太乙液粘好的瓷器，也还保留。”陆凝霜指了指后院狭小的储藏室，这在当初年幼的姜云逸看来，是躲青璇师父的不二之选，却次次被抓。
    “还留着呢。”
    “都留着，留给你。”
    “.......”
    岁月无情，有些人见不到。
    可当姜云逸看到狭小储藏室里，存放着老物件，却每每都能见到。
    不久后，姬红叶继承圣主大典，迎来许多仙门前来恭贺，姜云逸和陆凝霜才出面，在无数人的见证下一代圣主的陆凝霜，放弃自身荣耀，继承给下一任！
    对于姬红叶的能力，全宗上下无一人质疑，更无人否对。
    举世沸腾，万众欢呼！
    或许陆凝霜不再是天凌圣主，但在众人心里，她一直都是圣主。
    而大典上，姜云逸扫视着许多年轻弟子的面孔，他们个个朝气蓬勃，充满斗志，顿时一脸欣慰。
    他甚至见到了撇嘴傲娇的丫头。
    姜云逸拽着自家娘子，远远向她挥了挥手，丫头的秦小雨则在原地攥着裙角，偏头还在闹别扭，似乎不想理两人。
    自上次过后，从始至终就没人来哄她，只有秦小雨自己哄自己，闷在通灵峰许久，最后生起‘看在姬姐姐的面子上，就来大典看上一眼’的想法，还是过来了。
    可当姜云逸和陆凝霜扭过头去，秦小雨又放下紧攥的衣角，看向上方，望着簇拥在无尽欢呼的祖师叔和圣主姐姐，眼里有着不可掩饰的尊敬、憧憬。
    而就是处在万人之上的两人，当初的祖师叔愿与自己玩闹，圣主姐姐愿管着自己，总是无忧无虑、爱玩的秦小雨，也在当下变得沉闷，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两人，只能在心里渴望着他们不要离开，一遍又一遍，在心中留下深深的影响。
    最终，姜云逸和陆凝霜还是走了，在大典鼎盛时期，打算沿着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体味红尘。
    “师姐，师兄！”秦长老会一直守在天凌圣地，直至两人真正离开之日。
    “我们去去就回。”姜云逸轻笑。
    以他当今的修为，自然是能与陆凝霜化虹远行，若全力催动绕八荒一圈，也仅需几日即可做到，更别说陆凝霜还能破开虚空，可随时回天凌圣地。
    于是，他们走了。
    待秦小雨想找两人时，青竹峰又是空荡荡的寂静。
    这时候，她又明白了一件事，别等到人不在后，才懂得珍惜......
    ........
    另一边，御空远行。
    这一天，陆凝霜和姜云逸来到东原，见到了天狼一族，以及奉献一生的山神，祂无法离开，只能看着东原辽阔，浩瀚的苍穹，目睹天狼一族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还有镇守边境的东阳关，无数士兵在城墙上站岗，一片肃杀，当日的赵将军早已卸任，故人归乡。
    次日接着越过东原，能见到被覆灭的龙族，海面依旧惊涛荡漾着，姜云逸仿佛看到那时的自己，与龙族太子一战完成三年之约，了却因果。
    同时，他不负佳人期望，斩杀对方。
    “小雨的那条龙须鲤，也快要化龙了吧。”姜云逸记得，是他们让御兽开启了化龙的时代，但直至今日无一位御兽修士做到，恐怕秦小雨是首位希望。
    “快了。”哪怕陆凝霜不关注秦小雨，还有她那条肥鲤鱼，单凭此界道韵反馈，就能知晓天下事，真正做到了‘一念通天，万水千山皆可观’。
    随后，他们又一天来到西荒，哪怕大地荒芜，也有一座孤峰立在天地之间，是天魔宗！如今亦是魁首。
    天魔魔主对于世人依旧是个迷，因此天魔宗无人敢惹，无人敢动，要知道当初陆凝霜和姜云逸破开秩序神链时，疑似有魔主相助，对此正魔两道又变得微妙起来，至少打不起来，也无法发生争斗。
    另外三大魔宗，更是被压得死死的，想掀起风浪，得先掂量自己的能耐。
    而天凌圣地由姬红叶继承，那么毫无疑问，天魔宗自然是由秦秋梦继承，陆凝霜也是顺道给了她资源与玉简。
    怎么说都是徒弟，不可能是会少，哪怕是姜云逸要求的......
    一路上的故人，在陆凝霜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人，但在姜云逸看来倒也能相聊几句，或者看望一眼，回味着当初与自家娘子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足迹。
    沿着路继续走，他们走过了许多地方，走遍了各域，特别是越过海域，下位面并未在仙道的影响下重新唤醒那一具成为岛屿的死尸，如此一来姜云逸倒也放心了，扭头看向自己元婴斩出来的那一剑气息，仍能追忆起当日的年少轻狂。
    下位面，曾经他们在这里生活过，当初的悠闲，遭难的生死，相处的点滴，虽然短暂，却也在姜云逸的心里难忘，而刘掌柜更是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现在姜云逸归来，自然免不了去刘府走一趟，叙叙旧，聊一聊往昔。
    至于那间屋子，被陆凝霜彻底收了起来，不留下一点痕迹！
    对此，下位面的百姓只记得那座村，那个位置，曾有一间店铺，居住着两位仙人，神仙眷侣，拯救了他们的性命，这段佳话也一直流传千古，刻骨铭心。
    “夫君，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都看了，我们也该回宗，准备上路。”陆凝霜察觉到仙道变动，再过不久就是仙道扩张时间段，乃入仙道最佳时机！
    北雪已在魔神遗迹阶段带他看过，因此，陆凝霜没再带自家夫君过去。
    “嗯，我知道。”姜云逸最后看了一眼下位面，亦如当初那般，陆凝霜划破虚空，一条空间裂缝在半空出现，他们穿过空间裂缝，不见踪影，成为神话。
    当初两人长达数年的历程，在此刻，姜云逸亦感慨再次走过，竟显得短暂，短短四天便走完。
    沧桑人间，天地四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