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彻底意识到灵魂和意识的存在时，你就能对灵体造成有效的影响了。’”无垠回想着自己在那片空间里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脑子里那道一闪而过的血色身影所说的话，同时看着面前的黑影，“虽然之前差点被你杀死，但现在，我一点都不害怕呢……”
    从那棵【树】中得到的庞大能量，让无垠体内的崩坏能储存量飙升。而现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很熟悉，似乎自己曾经就拥有过这份力量。
    不仅如此，无垠竟然能直接在空中行动！
    “或许……这就是华说过的，我的律者形态……”无垠感受着从心脏流向全身的力量，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只是……不，那时的我，绝对比现在强得多……”
    不过嘛，对方可不会干看着他。黑影毫不犹豫地对着无垠挥出强劲的一拳！
    呼——
    如同微风吹拂，黑影挥出的那一拳竟然被毫无征兆地斩断了！
    “如果把现在的我还是看作几分钟之前的我，我可是会很苦恼的。”无垠一边悠闲地说道，一边躲开并斩掉袭来的另一个拳头，“我可没打算让你有机会更进一步，还是就此将你斩杀比较好。”
    他的神色立刻变得凌厉，瞳孔中冰蓝色的光芒却是更甚！
    “神者，变化之极也，妙万物之为言，不可以形诘者也。”无垠重新回想起华教给他的口诀，而在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也平静到了极点。
    浑身冰蓝色的气息从全身散发出来，如同火焰一般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全身有些破损的衣物也因此飘舞起来。
    心如止水，放空全身，一无所知，一无所觉。
    而强大的崩坏能随着无垠的操控直冲天际，伴随着无垠头顶的印记出现，一柄冰蓝色的巨剑从云中逐渐伸出！
    这一幕，让远方观战的所有普通人看的目瞪口呆。
    由于无垠站在空中，黑影的双臂又被无垠斩断，在地面偷袭的招式无法生效，所以无垠释放太虚剑神的准备阶段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而无垠的究极大招已经箭在弦上，对面的双臂才刚刚恢复过来。
    黑影自然意识到这一发剑神下来自己必定神魂俱灭，所以它此刻也不再掩藏，全力爆发了自己所隐藏的怨念！
    无数的哀嚎、惨叫在无垠的耳边响起，无数恶灵也从黑影巨大的躯体内飞出，黑影的身躯颜色也变成了血色！
    “抱歉，你现在用这招太晚了。”无垠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剑指血影！
    巨剑从天而降，恶灵却尽数扑向了无垠！
    叱——！
    双剑再度出现在手上，围攻无垠的恶灵被无垠一一斩杀！
    当彻底意识到灵魂和精神的存在后，无垠自然就能对灵体造成有效的伤害了。
    至于血影那里，尽管它全力抵挡，但是想要挡下这一大杀招，那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当太虚剑神开始接触血影时，无垠的脑海里却传来了一系列的画面！
    姬鳞将自己和蚩尤一同封印，蚩尤的怨念一直久挥不去。虽然姬鳞同样没死，但是其中的绝望等负面情绪和蚩尤的怨念融合，产生了强大的力量。更致命的是，在某种力量（崩坏）的催化下，这股强大的怨念竟然有了一定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帮慌忙逃窜的倒霉蛋不小心闯入了封印之地。虽然没有破开蚩尤的封印，但是这些家伙也被那强大的怨念控制，将其带出了封印之地，最终成为了怨念变强的养料……
    随着漫长时间的推移，在吞噬了无数人命后，怨念逐渐强大，并且有了一定的能力。最终在顾家后山的神秘遗迹的祭坛中安定下来。怨念通过自己的能力，强迫顾家和李家向自己屈服，逼迫他们为自己找到更多的祭品。
    而血月圆之夜，便会是它大乱天下的时候。
    至此，无垠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的由来。
    “没想到这股怨念还能变强到这个地步……”无垠看着被太虚剑神斩得近乎支离破碎的血影，不禁感叹道，“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的双眼看向了那道血影的躯干中的上半部分的某处——
    咔——
    无垠一剑便斩碎了其中的红黑色结晶，而血影也就此彻底消散。
    “结束了……”无垠长舒一口气，看向了远方的某处。
    “无垠！”此刻，华匆匆来迟。
    “来得太慢了，华。”无垠微闭双眼，摇了摇头，“我已经解决了。”
    “可是……你这个样子……”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无垠现在的样子。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那时我的意识里出现了一棵【树】。”无垠一边说着，他的样貌一边逐渐恢复原样，“等到意识再度恢复的时候，我就变成刚才那个样子了。”
    “不论怎样，你没事就好。”但华也不打算管那么多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和他们说一声，然后回太虚山吧。”无垠耸了耸肩，擦了擦嘴角的血，“我现在的状态还不算稳定，得回去疗伤。”
    华点了点头，无垠也立刻前往了季星所在之处。
    “苏大哥！”看到来者是无垠，早已恢复意识的顾霜雨也赶紧跑过来，但不知为何眼中闪烁着泪花。
    “仙人！”一身铠甲的季星此刻竟然朝着无垠下跪！“感谢您拯救了这座城市！”
    而季星身后，所有幸存者也纷纷下跪以表示感谢。
    “不必如此。”无垠摆了摆手，“我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没必要行那么大的礼。
    而且，不久后我便会离开这里，你们也没必要感谢我什么的。
    不过，城主，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
    “算！当然算！”季星点头如捣蒜，“仙人您的约定，季某誓死铭记！”
    “善。”无垠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顾霜雨，“嗯？你怎么了？”
    但顾霜雨的头彻底低了下去，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仙人……顾小姐她……”季星虽然想解释，但是还是有些支支吾吾的，“她的所有亲人已经全部离世了……李家和顾家……只有她活下来了……”
    “呼……”无垠算是理解了，但他还是得询问一下对方的意愿，“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请……请带我一起走！苏大哥！”顾霜雨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毕竟如今的她基本上一无所有了……
    仅仅是一夜的时间，原本是那么熟悉的城市，却变成了她眼中最陌生的样子……
    物是人非，难免伤感。
    即使季星会好好安顿她，但是那样的话她恐怕会孤独一辈子吧，毕竟曾经自己熟知的人都离世了。现在再去找新的好朋友，大概率是困难重重的。
    如果和无垠走的话，那至少有一个熟悉的人，她也不会那么害怕。
    “是吗……”无垠也尊重对方的意愿，“那就够了。”
    咻——
    两柄长剑飞来，飞到了无垠和顾霜雨的面前。
    “坐上去。”
    顾霜雨照做。
    而无垠则是双手负于身后，脚踏在飞剑上。
    无垠心念一动，二人便乘剑飞了起来。
    “无垠，她是？”华看着无垠身后的顾霜雨，发问道。
    “算是一个朋友吧。”无垠缓缓说道，“因为城中的灾难，她的亲朋好友都丧命了，现在她也只愿意跟我走了。
    可以的话，让她也入门派吧。不必担心，我可以教她。”
    “你会用太虚剑神了吗？”华在远处看到那一发太虚剑神时心中还是有些吃惊的。
    “嗯。我想，我对太虚剑气的修炼也差不多了。后面的话，应该算是精进了。”无垠点了点头。
    空中，三人的头发和衣物随风飘扬。而顾霜雨则是一直在后面，看着无垠和华的背影。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
    清风带着三人，来到了那处几乎与尘世隔绝的幽静圣地——太虚山。
    数十年后，一位诗人游历此地，听闻此地传说，当即起兴吟诗一首——
    仙人隐名入尘世，身入恶地寻秘辛。
    魔影出世祸苍生，剑神一出天地惊！
    不过，这些都是在凡人的口中流传的罢了，与无垠他们早就无关了……
    抵达太虚山，无垠便将顾霜雨安顿在了离自己数十米远处的又一块空地上，并在一天时间内替她盖好了房子。
    自此之后，顾霜雨也入了太虚门派，成为了又一名弟子。只是由于她的年龄已经不小，早就错过了淬炼剑心的最佳时期。因此就算华有意传授，她也只能是学不来。
    但是学习心法，锻炼武艺自然有利于延年益寿，在太虚山习武对顾霜雨来说利远大于弊。
    另外，在无垠习武十数年的时间里（指还没有去玥殷城那里的那段时间），苏无垠也让华见证了一件事——他竟然能将心蕴修炼至太虚这一境界！
    按理来说，男子能练到第二层，也就是无尘这一境界便是极限。然而苏无垠却打破了这一现象，这也证明了他武学天赋近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也正因如此，顾霜雨入门派后，大部分时间还是无垠手把手教导。而且无垠明白她无法完全学习那些深奥的武学，所以他根据自己理解简化了大部分，并将精简版传授给了顾霜雨。
    十数年后，苏无垠的太虚剑气已然臻至化境，除了太师祖华之外，无人能在这一领域超过他。即便后来华收了太虚七剑这七位弟子，但是比起苏无垠的天赋，她们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另外，经过十数年的习武，顾霜雨也小有所成。虽确实算不上大侠，但在当时抵御崩坏这方面，她已然有了自保能力，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到无垠他们，甚至有好几次外出降妖除魔的时候，顾霜雨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而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下，顾霜雨也逐渐从曾经的阴影中走出，也乐观地面对现在全新的生活。而在长时间的相处后，她也逐渐对无垠产生了情愫。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即使确有一同生活的快乐时光，但顾霜雨终究是一介凡人。
    华，她本就是前文明的融合战士，十三逐火英桀中的一员，早就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不论是百年，千年，万年，她依旧是这副模样，她依旧会站在那里。
    苏无垠，作为曾经的融合战士，身世扑朔迷离的男子，他也不受时间的影响，只要没有外在干扰，或许他容貌永驻，生命不息。
    至于顾霜雨，即使她习得心法，延年益寿，但终究逃不过寿终正寝的命运。
    数十年后。
    华站在屋外的屋檐下，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
    而无垠则是坐在床前，有些悲伤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时间的冲刷早就让曾经的少女失去了姣好的面容，皮肤也不再光滑柔嫩，取而代之的尽是皱巴巴的皱纹和干枯的皮肤。
    呼吸已然十分轻微，这也表明了她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苏大哥……”
    “我在。”
    无垠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悲伤，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话。
    “呵呵……没想到，大哥你真的是仙人呢……”但霜雨却笑了，笑得很轻松，一点都不牵强，“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大哥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
    无垠保持沉默，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相处数十年的挚友在此刻即将与自己阴阳两隔，他也只能努力地去平静自己的内心。
    “不要太悲伤啊……苏大哥……”顾霜雨干枯的手掌握住了无垠的手，轻声安慰道，“不要因为我，破了你的剑心啊……”
    可怜的她，就算自己快死了，还一直在为他人着想。
    “我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无垠挤出一点淡淡的笑容，同时也握住了她的手掌。
    曾经霜雨的容颜尚未苍老之时，她还故意握住无垠的手。
    可谁曾想，如今再次握起手，已经变了那么多。
    “你后悔跟我一起来太虚山吗？”无垠突然问道。
    他其实很久以前就在想了——如果自己没有带顾霜雨上山，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我从没有后悔过……”顾霜雨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你知道吗，苏大哥？
    我真的好高兴，能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这里没有什么拘束，我一直都是自由的……
    和你还有华姐姐一起习武，真的很开心……
    只是……苏大哥……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无垠能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力即将彻底消失。
    不知是不舍，还是什么情绪，他真的很想让对方多活一段时间——于他而言，霜雨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他不想失去重要的人。
    “苏大哥……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很抱歉……我，没有……我一直，都把你当很重要的好朋友……”
    无垠遵从自己的内心，将实话说了出来。他不想让对方的内心在弥留之际还受伤，但是他明白，只有将真话说出，对方和自己才能坦然。
    “呵……是这样啊……”但顾霜雨却释怀地笑了，“看来，苏大哥你的内心，其实早有其他人了吧……？不是华姐姐，而是……其他人……真好呢……”
    “嗯……”无垠点了点头，但是却没能等到对方的下一句话。
    “霜雨？霜雨！”
    床上的她已经停止了呼吸，生命的气息也就此消失。
    窗外的雨更大了。
    “唉……”
    华叹了口气，但依旧没有进门打扰。
    ……
    一个时辰后，无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怀中抱着已经永远睡着的顾霜雨。
    而雨，也停了。
    只是，乌云依旧没有消失。天，还是灰蒙蒙的。
    华看着无垠，但没有说一句话。
    她跟在无垠的身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是少年模样的男子。
    苏无垠将顾霜雨葬在了一片他们曾经经常去往的竹林中。
    对于曾经的少女，顾霜雨在离世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的人生也早就没有了遗憾。
    “华，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这样离开人世？”
    “抱歉……我不知道……”
    “或许吧……但，明明我早就看淡了人间的生死，甚至自己面对死亡时没有一丝恐惧。
    可为什么，我看到自己重要的人死亡并且无法挽回时，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顾霜雨离世时没有遗憾，但是苏无垠却陷入了思考。
    挚友的死，他永远也不会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