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川的笔记,以相片的形式,上传到每个人的面板上,以便查看。
笔记的前半部分还很正常,记录了研究队此行遇到的一些新奇的事情。
“那些骷髅,就只是骨头而已,他们体内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其他的可疑的东西支撑他们行动,但他们可以自如行动、甚至交谈,这很奇怪。”
宋煜一行人从死王的领地出发,向着深红之王的方向探索。
“令同志们感到十分惊奇地是,那些骷髅之中,有一部分,可以使用古代汉语与我们进行交谈,其中一人名为叔旦,这个名字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记载,正是周朝赫赫有名的周公旦。不过,当我们问起他关于周朝的事情,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一页一页翻看着他的笔记,到了后面,研究队出现了伤亡,他有所提到,虽然仅寥寥几笔,却让我听着毛骨悚然。
“小珂用自己的手把自己的胸口抓开了,我们都不知道,临死前,他说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
“宋煜带着五个同志离开营地去探路。我留下照看伤员,最后只有两个人回来了,宋煜的右腿断了。”
看到这里,我看着另一边的宋以沐,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在平板上滑动着。
“控制人员发生了暴动,灰兵不得不杀了他们,这几天的信息,尽量快一点发送回去吧。”
笔记的最后几张,字迹变得极为潦草,笔触颤抖,似乎精神有些混乱。
“找到了,深红恩赐,我把它放在我的身体里面,以便于后来的人,能够发现。”
红箭士兵检查了他的尸体,果然在肋骨附近找到了一个玻璃试管。
试管的外壁有些脏了,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试管到了闫景的手里,他小心地擦拭着试管,直到试管壁逐渐变得清晰透明。
闫景手一抖,整个人身体往后一缩,好在手里紧紧抓着试管,没让它掉在地上。
“怎么了?”老程赶忙凑过去看。
那试管里面,就是所谓的深红恩赐。
那是一条小小的,奇怪的红色线条,一端长有一个小小尖锥,那东西悬浮在试管当中,极其诡异地摆动着身体。
这玩意儿在试管中存放了八年,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肯定不一般。
闫景长出一口气,把“深红恩赐”转移到罐子里,然后收好。
原来唐继川用生命保护的东西,就是这个东西,深红恩赐,我以为深红恩赐可能是深红之王的某种超自然能力,却没想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物质实体。
而且,深红恩赐的模样实在是不雅观,就像是男人的生殖细胞。
深红之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信仰杀戮、崇拜生殖,神州大地上那些远古神秘而诡异部族的传统,几乎都能在深红领域找到影子。
“把我们的同志安葬,然后继续前进吧。”
山洞里没有更多有价值的发现,我们重新将山洞填埋,然后把尸体留在了里面,最后在碎石坡上垒起了一个小石堆,聊表怀念而已。
我拿起最后一块石头,正准备放在石堆顶上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我把石头放上去,石堆就会倒塌。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总之,我把石头丢在了石坡上。
没人注意到我的举动,我却有些神经兮兮地盯着那石堆看了好久。
“不对劲啊。”
“走了为知。”黄冠拍了拍我,我才回过神来,跟上了大部队。
我们朝着下一个目标点进发,这次的目标点稍有些远,我们不得不花一晚上稍作休息。
董欣正坐在老程身边,老程跟李恒宇汇报我们此行到目前为止的情况。
除了庄森和宋以沐遭遇的危机,一切都还算顺利。
我们围在一起吃了些东西,这之后,该休息的休息,该值班的值班。
我和老程分到了一组。
我觉得我必须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师父。”
“怎么了?”
“昨天宋师姐……”我话还没说完,老程就打断了我。
“要是没有你,我闺女就死了,这道理小宋不会不明白的,她只是不好开口。”
我挠了挠头,虽然这事情也很重要,但我现在更想说的是关于我能看见的幻觉。
我把在帐篷里面的预感,和在石头堆面前的奇异感觉详细地给老程描述了一遍。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千真万确?”
“当然。”
老程双手环抱,手指频繁地点着,似乎在深思。
“这件事情,目前得不到合理的解释,但至少这些幻觉,帮助你救下了小宋,所以目前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儿。”老程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任何情况,及时跟我说,如果有任何不适,我会派人带你回去,知道吗?”
“好。”我看着老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次出现的幻觉,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在加上和宋以沐之间一直没有机会的一句道歉,让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小宋她似乎从她父亲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老程冷不丁地说道,“今天看到的笔记里面提到了宋煜,她反应并不大。”
老程低头看了看手表。
“再有半个小时,宋以沐就出来值夜班了,你耽误一小会儿,跟她好好聊聊,我怕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藏着。”
我点了点头,激动的同时,忐忑不安。
……
老程进屋叫醒了宋以沐和一名士兵。
她看见我坐在帐篷前面,眼神有意地躲闪着。
她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
士兵端着步枪,走到帐篷的另一边巡逻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必须要给她道个歉。”我拿定主意,刚想站起身来走过去,结果宋以沐倒是先走过来了。
她轻咬着嘴唇,看样子十分纠结。
“我靠。”
我立刻站起来,像是面对领导一样站起来,就差迎上去握手了。
“李为知。”
她叫我全名。
“啊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终于肯抬起头看我。
她的眼神,怎么说,含情脉脉?
我快撑不住了,谁来救救我!
“那个。”她终于开口了,“坐下说吧?”
尴尬地要死,我急忙坐下,她也点了点头,缓缓坐下,动作很优雅。
于是我俩就这样陷入沉默。
良久。
“你的脸没事儿……”
“师姐我那天……”
我俩同时开了口,却又再次沉默。
“咳咳。”宋以沐轻咳两声,借着说道:“你的脸,不疼了吧。”
“不,当然不疼了。”我急忙接过话茬,“那天我真不是故意的,师姐,我只是想……哎呀,总之对不起,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只要你肯原谅我。”
之前预想好用来道歉的话,统统忘光光了。
“其实该道歉的是我。”宋以沐一手放在胸口上,很严肃地看着我。
“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很慌……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又低下头去,眉眼忽闪。
夜晚真安静。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却打了你,我以为你这几天都会记恨我,所以……一直不敢找你道歉。”
“不,怎么会呢师姐。”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顿时感觉一声轻松。
一场误会而已。
“那……你肯原谅我了?”
“什么话,师姐,什么话!”我义正词严地说道,“我从没有那样想过。”
“那就好。”她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为知,我总觉得,我亏欠周围的人亏欠得太多了。”
我看着她,听着她。
“我觉得我又多了一个亏欠的人。”她看向了我。
“我后来才发觉,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些干净的地方了,比如草原、大海边或是安静的山林中,我小时候很喜欢跟着我爸到处去玩,他出差的时候,就拜托保姆带上我,虽然我总也见不到我父亲倒是。”
“这倒是挺好的事情呀。”
“自从你拉着我去了草原,我忽然觉得父亲在我心中的重量没有那么沉重了,为知,这是正常的吗?”
无论是见到那根胫骨,还是看到唐继川的笔记,宋师姐的表现都不像之前那么激动。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亲人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但有时候,当亲人的重量占据了全部的心脏,人会垮掉。
“不。”我摇了摇头,“你现在不用活在对父亲的思念里,这是好事,我相信宋煜前辈,应该也会愿意看到的。”
她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就收敛了。
月明星稀,不,深红领域的夜晚没有星星。
“你昨天没睡好吧,快回去休息吧。”宋以沐轻声说道,语气很温柔。
我点了点头,回到了帐篷里面。
老程和卫奇贤仍旧在演奏交响乐。
但我很快就入睡了,睡得很好。
……
天亮了。
我睡到自然醒。
起床,伸了个懒腰。
帐篷里没人。
床铺空着,毯子胡乱地堆放着,似乎有人睡过的痕迹。
我没有感到奇怪,说不定大家为了照顾我,决定让我多睡一会儿。
这倒让我很不好意思。
我收拾好衣物,走出了帐篷。
没有人。
空旷。
无边的血色包围着我。
“大家呢?”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为知。”
是宋以沐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帐篷也不见了。
“宋师姐!”
“为知,你得……”她的声音十分微弱,大地开始破碎,无边的黑暗迅速朝我蔓延。
“宋以沐!”
我大喊,迎面扑来的风沙,让我不得不举起手臂护住眼睛。
“你得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