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很安静。
我跪在地毯上,看着她。
我的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我看着她,她却始终低着头,不肯与我直视。
“就这样吧,好吗?”宋以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会等你的。”
“……好。”我磕磕巴巴地说道,“就这样?”
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
“我不知道。”她吞咽着,“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
“你出去吧。”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决,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啊?”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
砰。
我顺手带上了门,我背靠在房门上,有些呼吸不畅。
“哈……”
刚才,不是真的吧。
我仰着头,将手捂在眼前,脸上的那一块被师姐吻过的地方,仍有些发烫发痒。
师姐似乎很纠结,是啊,我和她都清楚,我们的关系,已经不能用普通异性朋友来衡量了。
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只不过,这该死的风暴,让我们无法互相看向彼此的眼睛。
我不用看就知道我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就像发烧一样。
这时候,升降机的声音传来,有人下来了。
我立刻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自己的房间。
“为知。”果不其然,老程的声音出现在拐角处,“小宋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些生气而已。”
我没有转头,手里已经掏出磁卡,刷开了房门。
我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了一句。
“现在最好别打扰她。”
“好吧。”老程慢悠悠地走过来。
“师父我先休息一会儿。”我说道。
“嗯。”老程没有多话,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我拉开房门,站在门廊里,面前深蓝色的大海令我平静了许多。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很烫。
“欢迎回来,李为知预备专员。”
“唔。”我轻声哼了一下,就当是对云落的回应。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
“‘龙眼’,你快点来,快点走,好不好啊?”我甚至开始祈祷这团台风来得更早一些,这样我就可以……
可以……
“云落。”我轻声说道。
“我在。”
“把窗帘拉上,关上灯。”
“好的。”
房间暗了下来,我不能再想这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事情,更近的事情,是“龙眼”,是大气生物,是那些因为“坠落”事件死去的普通人们。
她说的没错,有什么话,放在风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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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不到七天,这些时间,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训练,高强度的跳伞训练。
夸张一点来说,一睁眼,我就在直升机上往海里跳。
一闭眼,躺在床上都是飞在空中的感觉。
我这几天的心脏就没有沉下来过,飞的比直升机都高,落得比我自己都快。
即便是上次进入深红领域之前的训练,也没有这样折磨。
当然,训练是必要的,也是有效的,我学了不少东西,包括看速度表、海拔高度,怎么看天气、气流,知道什么时候适合跳伞,什么时候不适合,该怎么开伞,开伞之后怎么确认着陆地点,如何着陆,怎么迫降……
幸运的是,这几天的训练,没有出问题,没有出意外,每个人都安全完成了训练。
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幸运。
风暴来临的前一天。
这天,南海变得疯狂起来,天色暗沉,站在岛礁上甚至能用望远镜看到一堵十分宽阔而沉默的云墙横亘在遥远的海面上。
那并不是台风的外层,而是被台风推过来的巨大暖锋云层,那片云墙之中,估计正在下着难以想象的暴雨。
“好了,快回去吧。”张天溪在我边上说道。
这几天我俩倒是混熟了,这不,他一早就拉着我到岛礁最高的山上看看天气。
(刚才那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从那边到这里要多久?”
“你是说台风吗?”
“在我们受到台风影响之前……大概还有十来个小时。”
我和他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聊着。
逐渐起风了,猛烈的横风从南方吹来,夹杂着十分湿热的气流,副高压的势力正在我们这片海域上空遭遇台风,加上前几次猛烈的台风,此时暖气流已经十分微弱了。
也对,马上就要到九月份了。
“为知,你觉得复活节岛那位主管怎么样?”张天溪问道。
“不太清楚,这些天跟她们没什么交集。”我走在后面,稍微提高了些嗓音,“不过感觉人还不错?”
“我之前见过她,八年前,在基地的墓园。”
“北京?”
“对。”张天溪点了点头,顺手在路边薅了一片茅草叶子,拿在手里不经意地把玩着。
海浪的声音在耳边激荡,声音很小,我看见远处的礁石,不时有白色的浪花扑上岸。
大海也变了模样,开始涌动海浪。
“那会我还上大学呢。”张天溪继续说道,“我爸当时在基地里面,没了。”
我稍有些沉默。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张天溪把茅草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都是因为死王事件,我爸才……没了。”
他一边说,一边直愣愣地往山下走去,速度很快,将我甩在了后面,我不得不跟上去。
“死王事件死了太多人。”
“事情发生之后,复活节岛的委员会亲自到北京来道歉,帮着咱们恢复。”
“是吗?”我眼皮一跳,“我师父没跟我说过。”
“程叔那时候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回家陪宋专员去了。”
“是这样啊。”
“不过我不理解的是,生天目千里,她作为复活节岛的主管,而且还是宋煜专员的妻子,竟然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只是参加了个葬礼。”
张天溪的语气沉重,听起来,他对千里很没有好感。
“可这次她来,又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我们从山上下来,来到平地上,并肩走在一起。
“奇怪?哪里奇怪了。”
“生天目千里这个人,如同我们这边说的那样,却是是个工作狂,对复活节岛负责的任务很上心。”张天溪回忆起来,“但是,她并不是那种冷漠而不近人情的人,反倒是处处为别人着想,总之,和她一起工作的这几天,我总感觉,她似乎并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我点了点头。
“我有点纠结。”张天溪轻声说,他将手里的茅草放开,纤细的灰绿色的叶片瞬间被风吹走,卷入空中,消失不见。
我们已经来到暗门前,进入了升降机。
“什么?”
“没事。”
再一次来到指挥室,正中央大屏上的倒计时只剩下17个小时,也就是说,再有17个小时,台风“龙眼”就会来到我们的头顶,将这一整片海域,搅个天翻地覆。
三沙基地的主管召集了全部人员。
“关于本次行动,我再强调一下。”张天溪面向众人,眼神坚定,毫无怯色。
“第一,一切要以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为准则。”
“第二,在保证第一点的前提下,减少对大气生物的损害。”
“第三,这次行动我们没有模拟过,所以,很危险。”
张天溪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距离台风到达控制区域,还有5个小时,时间紧迫,全体解散,立刻行动。”
我们再一次登上岛礁,这里的风已经变得很猛。
我们乘坐直升机回到海南岛。
运输机只能从这里起飞。
……
我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此刻我坐在机舱里,周围全都是红箭士兵,和少数的干员、专员。
师姐就坐在我边上。
我低着头,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这几天的训练内容,还有任务流程。
任务很简单。
行动分为两组,第一组由红箭组成,等运输机进入台风眼之后,士兵首先降落,进入云中台地,清除台地中具有威胁的大气生物,为第二组扫清空间。
第二组,也就是我们,将在剩余士兵的护送下进入台地。
布设汞流电离管。
我抬起头,看着机舱中央固定着的几只小箱子。
那几个箱子分割一定距离进行排列,听说里面的仪器十分精贵,所以箱子里面采用了某种特殊的固定方法。
但目前那些箱子外面蒙着迷彩防水布,我什么也看不见。
这些仪器如此精贵,以至于我今天才是第一天看见它们……装它们的箱子。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落地,一部分人安置汞流电力管,另一部分人进行必要的数据收集,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
在这之后。
不出意外的话。
台风将被海面上的电离发生器控制,汞流电离管会把整个台风击碎。
整个云中台地将会解裂,落入大海,最终无事发生。
听起来很简单,但对于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则是赌上了生命的挑战。
我转头看向师姐,她也很紧张,精致的脸蛋上一直挂着一抹愁容。
“师姐。”
我轻声唤道。
她转过头来看我。
距离上次的小插曲发生,已经过了五六天,那天的尴尬,也在一次又一次惊险的跳伞训练中消磨殆尽了。
“害怕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眉头微蹙,又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你你!”她低声呼道,手上有逃窜的动作,可扑腾了两下,最终也服服帖帖地让我抓住了。
“你干嘛……”
“我会保护你的。”
“滚。”
她骂道,手上松弛下来,在我手心里蹭了蹭,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与我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