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巨响传遍了整个森林,以木屋为中心,方圆三公里的区域,完全崩塌,其上的所有东西,泥土、树木、积雪、动物、植物,包括其中的人类,全都随着地面的下沉而下沉。
与其说是下沉,不如说是下坠。
脚下的土地消失了。
“李为知!”
黑暗之中冒出了一道金光,我看见陆湜一手拿着符纸,一手伸过来试图抓住我。
我努力在空中调整姿势,也朝着陆湜伸出手去。
“抓住我!”陆湜吼道。
陆湜扑过来,使劲地拍住我的胳膊,死死扯住我的衣服。
我们还在下落,和周围的树木泥土一起下落,碎石和木头不停地往下砸,一旦被砸到,多半就会昏死过去。
况且这下面……
我用余光向身下看去,什么都看不到,黑黢黢一片,那是极深的黑色,一点光芒都无法在那里面存活。
陆湜奋力摸向腰间,扯开腰包。
呼啦——
黄色的符纸顺着风散开在空中,呼啦啦飞跑了一沓,陆湜伸手在空中一抓,在指尖胡乱捏了几张,忽而在空中一抖,那十来张黄纸同时燃烧起来。
“煌煌召雷!”
陆湜短喝一声,话音未落,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劈了下来。
“我草!!”我大叫了一声,叫声被淹没在雷鸣中。
闪亮而持续不断的闪电撕裂了天空,撕裂了黑暗的深渊,让空中下落的人完全看清了我们下面究竟是什么。
那是另一片森林。
浸泡在墨水里面的森林,每一棵树都笔直地指向那尘封在地表之外的天空,它们有多高?我看不清。
深渊又有多深?我也不知道。
我伸出手,向着空气张开手掌,脑海里想象着骨笛的样子。
一道白光出现在深渊洞口之上,白色的光芒刺入深渊,来到了我的手中。
“给我飞起来!”我在心中喊道,紧接着一股风从下面将我托了起来,右手猛地吃劲,我急忙抓住陆湜的衣服,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他。
“减速了!”陆湜惊讶地说道,他抬起头,看到了我手里白色的笛子,不由得虎躯一震。
“那是什么!”
“先别管……”
砰!
我的背后猛地撞在树干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开了我的手,骨笛从我手里滑脱,包括另一手拽着的陆湜
唔……
嘴里忽然间变得甜腻,我猛地吐出一口血,感觉自己的身体向上弹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再次坠落。
这次是面朝下。
梆!
咔!
身体不停撞在树杈上,我就像一只被抛来抛去的皮球一样不停地撞在两侧的树枝上,弹来弹去,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要断掉了。
咔咔咔咔——
树枝折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很多鞭子,我感觉很多鞭子抽在我身上,真是折磨!
我足足下落了十秒左右!
终于落了地。
咚!
我面朝大地,狠狠地摔了上去,鼻梁骨的剧痛让我无法思考,我尝试着用双手双脚将身体撑起来,但是做不到,感觉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摔了个稀巴烂,每呼吸一下,胸腔都会无比剧痛。
像是一把刀,插进了我的肺管,随着我的呼吸,在我的内脏里面拧着!
不过,总算是落了地,虽然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但仍旧有意识存在,但是我动不了,双臂脱臼了,左腿完全折断,向外翻着。
“呃呃呃呃……咳咳。”到处都在疼,疼的我很想吐,但是我完全瘫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肋骨插进内脏里面稍微动弹一下我就会因为内脏大出血死翘翘。
我完全不敢动,也根本动不了。
双手没有知觉,虽然靠着意识让骨笛飞了过来,但我抓不住它,只能看着它悬在我的手背上,骨笛的尖端轻轻点了点我的手背,就像一只小鸟一样,在试探我。
“唉。”我叹了口气,胸腔猛地疼痛起来。
还是要抓住它,我顶住自己已然没有知觉的左肩,用肩膀和淌血的下巴支撑起自己的右半边身体,然后就是将自己的右肩彻底抬起来,直到足够我的右胳膊肘顶在地上。
呃……
很疼啊。
“呃啊啊啊啊啊!!!!”我忍不住大声吼叫起来,抬起自己的肩膀,让胳膊肘彻底顶在地面上。
“呼,呼,呼。”我开始急促地呼吸喘气,然后猛地将右肩压下去。
“啊!我草!”
第一次没成功,整个身体栽了下去,将右臂压在身体下面了,而且肩膀传来的剧痛已然不能让我承受。
但或许是我这一声吼叫,似乎引来了什么东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我的后方接近。
“来人了。”我心中这样想,然后感觉所有的神经,包括精神,在一瞬间崩溃了,倒在地上,嘴里只有无意识地呻吟。
但很快,我便听出来身后正在逼近的“脚步”有些不对劲。
与其说是脚步,倒不如说是“滑动”。
就像蛇一样,那种声音在地上蹭着过来,而且更多,就像一百条一起摩擦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我顿时汗毛倒竖,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疯狂地运转,跑是跑不了了。
现在能自救的,就只有寄希望于面前的骨笛。
我最后一次将全身力气聚集在自己的肩膀上,顶在地上,将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呼……呃。”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的全身都在颤抖。
但此时我的耳朵却十分灵敏,听声音,那些东西距离我可能就十几步不到的距离。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骨笛!”我大吼了一声,使骨笛飘起,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扑去,用牙齿咬住了骨笛。
当然,后果就是我的脸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的,鼻梁骨……”我无奈地在心中埋怨,但此时,那些“脚步”已经来到我的身后。
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迅速捆住了我的脚踝,将我向后拖去。
“救命!救命!”我终于想起来张嘴呼救,“黄冠!黄冠!帝熵!谁来救救我!”
我的声音在这里面传不出多么远,脚踝上的东西拖着我的脑袋撞在一棵树上,这一下,我彻底没了意识。
“tmd。”我最后骂了一句,然后翻了个白眼,彻底昏死了过去。
………………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憋醒了,别误会不是下三路,而是我无法呼吸了。
强烈地需要空气的本能驱使我从极端崩溃的状态下苏醒。
“氧气,我要氧气。”
我当时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因为一层像是胶水一样的东西将我整个人糊住了,我就像被蜘蛛用网裹起来黏在墙上的飞虫一样,保持着一个十字架的姿势,被那层粘液死死贴在应该是大树上。
好在我的嘴里叼着骨笛,我使劲晃动脑袋,遮住口鼻的粘液很快就在骨笛尖锐的尖端下破开。
总算是破开了一个小口,我立刻把骨笛的另一头伸了出去。
没办法,只能暂时委屈高贵的骨笛充当我的呼吸工具,不过,总算是从气孔中呼吸到了带着浓重腐烂味道的空气,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因为不断送出空气,以至于骨笛一直发出滑稽的声音。
这声音不幸地吸引了其他存在的到来。
嘎咯咯咯——
这是拟声者的声音,此前听过,我记得这些家伙的听力极其敏锐,看样子,刚才骨笛发出的声音,毫无疑问地将它们召过来了。
“完蛋!”我心里一凉。
我听见那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我的背后传来了十分明显的震感,似乎是来自头顶。
我可以确定,那东西就在我身后的树上,在上方寻找着猎物。
啪嗒。
一滴腥臭的液体滴了下来,落在我的头顶,可问题是,为什么这层恶心的粘液没有把我的头发也包进去啊!!!
那味道奇臭无比,就像是家里的泡菜缸在打开的时候发现最开始没有好好密封的时候发出的气味。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想吃酸菜了。”我吞了吞口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傻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搞出来一点动静,头顶的拟声者再次行动了。
咻,啪。
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来了。
我眼前一片漆黑,被一层粘液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这下彻底不能呼吸了,但凡发出一点动静,绝对会被拟声者杀死吃掉!
我叼住骨笛,勉强破开一个连接鼻子的小口,从鼻子里面出气。
但我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那几乎粉碎的鼻梁骨,随着我的呼吸,发出了比骨笛声音还要刺耳的声音。
“xi——”
完蛋了!
拟声者立刻转过头来,我能感受到从那东西的嘴里发出灼热而恶心至极的气息,一团带着水雾的哈气扑在我脸上,我感觉下一秒就要吐了。
但我硬是把喉咙里那一团酸菜汁味道的东西咽了下去。
不过这时,我的额头忽然发热发紧,我能感觉到拟声者的尾巴伸了出来,末端就悬在我的额头前面,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把我的额头击穿。
我闭上眼睛,尽管睁着的时候也看不见什么。
咔咔咔咔!
拟声者的嘴里猛地发出声音。
咚!
尾巴擦着我的耳朵钉在树上,惊出我一身冷汗。
而就在拟声者准备下口的时候,却只听见了它的哀嚎,尾巴猛地扯开包裹我的网状粘液。
我得以看清面前发生的一切,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站在场中,她的右手是一柄没有规则的砍刀,轻松将拟声者砍成了两半。
不过这次,拟声者的尸体保存着,并未化作液体消失。
那个人影站起身来,发现了我,缓缓向我走来。
“果然还是逃不掉吗……”我心如死灰地想道。
“我认得你,李为知。”
面前黑色的人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