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盐湖研究所的这几天,我总是心神不宁。
这晚我很早离开了研究所,回到工厂另一侧的住宿区休息了,因为是集体出差,所以没办法和宋以沐合住,我只好早早睡下。
研究所加强了武装警戒,每天都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研究所附近巡逻,方圆几公里的游客被全部驱散,这事件一度成为重大新闻。
也不知道沙漏的警告,那所谓白湖结社的攻击,何时会到来。
调研组的任务还没有结束,但组长已经向基地申请尽快返回,可这样一来,有关智械的研究就会无限期中断,很难取舍。
或许再有几天就回去了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睡着了……
在梦里,我又一次回到了创世宇宙,如今开满白色花朵的花海中央,有一座突兀的灰色混凝土建筑,就像西山基地其中一个区域的模样,矗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冰冷的坟墓,柔和的白花并不能让它看起来更加柔和,反倒是衬托的不解风情。
我下意识地走过去。
建筑物为我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门内,是巨大的明亮洁白空间,四条银色的锁链从天花板坠下,将一个人吊在空中。
“祟神?”
我认得那被吊起来的人影,她的身体依旧残破不堪。
“祟神。”我叫她,她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吊在那里,像是在赎罪。
可祟神又有什么罪,该赎罪的是另一个她,那个看起来洁白纯净,却戏弄生命的帝熵。
我心神一动,眼前的锁链竟忽然消失了,祟神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砸了下来,摔在地上。
“嗯……”祟神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眉头皱了一下,身体稍微缩了缩,便没再动,趴在地上,发出呓语。
“睡着了,睡得这么死?”我心中纳闷,试探着走上前去,蹲下身,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脑袋。
她身上的温度很低,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你还好吧?”
看着祟神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心里不免有些怀疑。
正要伸手将她扶起来,谁知道下一秒,祟神忽然暴起,一掌拍在我的胸前,我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
“李为知——”祟神轻声说道,随即扑倒我的身上,双手抱住我的脑袋,她的脸如此之近的凑了过来,从上往下看着我,天花板投下的亮光被她完全挡住,我看不清面前这张脸上的表情。
“你要干什么?!”我甩开脑袋,竟然很轻松地将她的手甩开了。
祟神也愣了一下,又想抓过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堂堂神明,在此刻的情况下,竟然还没有我一个凡人有力气。
我缓缓站起来,手里仍旧用力抓着她的手腕,祟神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轻点,轻点!”她竟然开口哀求,“给我……松手。”
她挣扎起来,却怎样也无法挣脱我的束缚。
“难不成这家伙在这里被封印住了神力?”我心中迟疑着,手里暗暗用力,祟神痛苦地哀嚎了一下。
“疼!”
“呃。”我无奈下只好松开了手,留下她跪坐在那里,揉着自己的手腕。
“要不是在这里被那家伙压制了神力,你真当我好欺负啊?!”
她竟然哀怨地埋怨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女生,不过看起来,她对于被关在这里,倒没有特别大的怨言?
按理说,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被五花大绑着吊在半空,应该会气急败坏地将我杀掉吧。
但是祟神并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被帝熵压制了神力?还是她本身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呢?
“你看起来不太生气的样子。”我小声地说道。
谁知道祟神竟然微微一笑,双腿并拢侧坐在地上,很得意地看着我,她放松了手腕,手腕上竟然留下了一道红印。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那家伙可是将一切都交代了,除了每天被吊在这里不好受之外,我倒是挺高兴能来到这个宇宙当中呢。”祟神笑着说道。
“一切?这其中包括……”
“哼。”祟神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想知道吗?”
我沉默了,郑重地盯着面前这位如同凡人一样的神明,除了颜色较深,性格恶劣,祟神和帝熵没有什么不同,毕竟是一体两面的存在。
我越是沉默,祟神越是得意。
“我可以无偿把你身上的秘密……”她说着,站起来,伸手点在我的胸口,我立刻感觉到胸腔燥热,像是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
她的手指从我的胸口向上移动,最后停在了我的下巴上,她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我才发现她的体型和帝熵一样,都是我需要仰望的高度。
“全部告诉你哦~”她的嘴巴忽然凑近,贴在我的耳边说出了这句话,引得我一阵酥麻,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祟神微笑着看着我,可下一秒,她忽然脸色剧变,像是感到了威胁一样,立刻将我抱住。
我被祟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正欲将面前的女人推开,谁知道她却一手抓住我的脑后,一手掐住我的咽喉,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醒过来,李未知。”
砰!
一声炸响传入耳边,我立刻从床上惊醒,紧接着一股气浪冲破玻璃窗,把我从床上掀翻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敌袭,敌袭。”
住处响起了未曾听过的警报,情况有些混乱,但也没有留给我反应的时间。
窗户全部碎裂,高原冰冷的空气灌入房间内,我才清醒了许多。
外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响,能听见基地的自动机枪嘈杂的射击声音,就像一千只蜜蜂在耳边萦绕。
火光冲天,隔着窗帘也能看见不断闪烁的火光。
外面乱成了一团,各种武器的声音,人类的呐喊和哀嚎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愣在地上,忽然感觉一阵反胃,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扑倒。
哒哒哒哒哒……
子弹!
数枚子弹随着我扑倒,准确地命中我身后的墙壁,我这才明白“敌袭”的含义。
要不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我可能会命丧当场。
深呼吸缓和了一下,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撞开大门,冲到混乱地走廊里面。
迎面跑来几位干员,脸上的表情凝重,他们看到我,纷纷说:“研究所遭遇攻击,快去避难。”
“避难?”我眼皮跳了一下,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恐惧,盯着宋以沐的房间跑了过去,她房门紧闭,我敲了两下没有回应。
“师姐!”我高喊了一声,对着结实的宾馆大门就是一脚,竟然将门踹开了!
“沐沐!是我,快走。”宋以沐和我一样,趴在床和墙壁中间,把自己保护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我。
“未知?”
我来不及多想,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扛在肩上就往外面走。
“你有点不对劲,未知!”师姐在我肩头说道。
“别管了,逃命要紧。”我沉声说道。
走廊拐角就是直通研究所的避难处的连廊,我快步前进,师姐也跳下来紧跟在我的后面。
我嗅了嗅空气,其中竟然有一种古怪的味道。
是恐惧的味道。
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师姐,她的双眼中多了一丝警惕。
“不,你不是为知。”她轻轻摇头,下意识地向后退。
“我不是李为知我还是谁?!”我抓住她的手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生拉硬拽也要把她送到避难处。
师姐虽然恐惧,但也没有反抗,平常她可以轻松把我放倒,但这次没有,手心里面挣扎的力气十分微弱,不知道是她无意挣脱,还是我使得力气有点大了?
“疼,疼啊!”她叫道,我这才松了手。
看着师姐一脸哀怨地看着我,揉搓着发红的手腕,我才有了些既视感,回想起梦中的情景,难道是祟神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我只感觉自己不像是刚刚睡醒,我此刻思维十分清晰,而且身体更有一种诡异的冲动,我没办法表明那种冲动。
“敌人打进来了!”
“啊!!!”
拐角那边忽然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惨叫声,几位干员从那边快速返回,惊恐地朝着我们这边跑过来,像是在逃命。
一道手电的光束出现在拐角,它拐了过来,冲着面前的干员就是一梭子子弹。
他身中数枪,倒在血泊中。
“敌人!”我心中一惊,然后下一秒,我就知道那种诡异的冲动是什么。
我变得特别渴望战斗、杀戮。
我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兴奋地感觉传了过来。
那道手电照了过来,看见了我和师姐,枪口火光大作。
我瞳孔收缩,似乎看到了子弹射过来的热浪,身体却并没有要躲避的动作,反而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片黑色的鸦羽,将那些子弹悉数挡下。
敌人明显有些发愣,他急忙从弹挂中抽出新的弹匣,换掉打空的弹匣。
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在敌人和师姐惊恐的目光中,转瞬间来到了敌人的面前,伸出像是动物爪子一样的右手,一爪将步枪连同使用它的人一起斩断。
灼热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眼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了,逐渐失去意识。
……
醒来的时候,却诡异地发现自己站在满是尸体和血浆的连廊中,墙壁上到处都是巨大的抓痕和弹孔,连廊的防弹玻璃被粗暴地打爆,冷风呼呼地吹过。
满地只有我一个活人,地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敌人的尸体,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自己人。
“师姐?”我狐疑地抬起头,声音颤抖。
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宋以沐和诸多干员们手里拿着枪,他们并没有对准敌人,反倒是对准了站在连廊中发愣的我,李为知。
“为知?”
师姐是第一个放下枪的,身后的人拦了她一下。
她挣脱了,快速向我走过来,抱住了满身血污的我。
“怎,怎么了?”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说出话。
师姐也没做解释,抱着我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