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那些人来过的原因，晚上老赵家没人上门找大妮，老赵正好能有时间和两个儿子打电话说白天的事。
    赵方和赵元也赞同父亲的做法，赵方有些不放心，怕人家是忽悠老人，决定第二天回家一趟。
    于是隔天中午，大妮忽然看到风尘仆仆的父亲出现在自家门口，吓得她端着的水盆一下掉在了地上。
    赵方打从二层楼盖好后就没再回来过，他这一年多都在工地上班，那边活儿忙，请假一天要少挣很多，所以快两个月了都没回来。
    而且他走之前就说了，过年再回来，可现在毫无预兆的到家了。
    见大妮将水盆摔了，赵方不由得皱眉，“干点活也干不明白！要你有什么用！”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忽然想起父亲之前说的话，家里二层楼盖起来，这丫头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侯文婷紧跟着赵方进来，俩人都热得满头大汗，简单洗漱后就跑到老赵房里说话去了，他们得把换地的事情问清楚。
    大妮心神不宁的给两人端过去饭菜，之后就坐在厨房发呆。
    那个姐姐的话应验了，她爸妈真回来了，那她说的另一件事是不是也是真的？
    难道自己真不是赵家的孩子？那她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
    大妮这会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沉默安静的样子丝毫没让赵家人怀疑，反正她从来都是被忽略的存在，只要能将活干好，晚上多挣钱，没人考虑她情绪怎么样。
    赵方两口子回来村里人都看见了，晚上大妞也因此得以休息。
    过了九点，老两口睡下了，剩下的人即使有动静也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大妮又等了一会儿，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卫绵的话。
    她在床上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出去上个厕所，如果能听见什么就顺便听了，听不见那就听不见，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安慰完自己后，大妮放轻手脚出了房间。
    等她路过赵方夫妻俩的房间时，就看到门缝中透出灯光，屋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大妮咬了咬唇，悄悄靠近了一些。
    “……那地方要是旺子孙后辈，大家都能借力，以后二妮出息了我们也跟着沾光。”
    这是母亲侯文婷的声音，带着些微的讨好。
    已经很多年了，侯文婷说话的语气一直是这样，之前是因为没给老赵家生下个孩子，后来是因为没生出儿子。
    见赵方不说话，侯文婷面上划过难堪，她继续伏低做小，“就算你觉得二妮还小，咱们现在也算借上大妮的力了，不然哪里有这么好的房子住？”
    话音刚落，赵方就转了过来，满脸厌烦的看着她，“借上大妮的力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老赵家把她养大的。”
    侯文婷一听这话是将她这些年养育大妮的功劳全都抹去了，心里有些不满，又不敢反驳。
    而赵方看到她那样却是愈加膈应，两人打从二妮生下来后就一直关系不好，赵方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儿子就没什么指望了。
    要是像以前那样的苦日子也就算了，眼看着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他却没有自己的儿子，以后全都要仰仗侄子生活，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尤其最近他听多了几个工友的撺掇，如果换个女人，没准就生出儿子来了呢？
    工地门口那理发店的小寡妇，已经暗示他好几回了，想要跟了他。
    所以赵方现在看媳妇格外不顺眼。
    侯文婷冷不丁一抬头，正好撞进了赵方毫不遮掩的厌恶视线里，想到那些风言风语，顿时怨气袭上心头。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怨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可咱们一开始检查出来我身体不行的时候就说好了，抱养一个，你当时同意了的！”
    赵方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又来了，三天两头的翻旧账，这么多年了还总是翻老黄历，这样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我当时是同意了，我当时同意是因为你说的抱养个儿子，可抱回来的是儿子吗？”
    侯文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当时在医院是你进去抱的，你抱的是女娃怎么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是你说让我抱蓝色包被的，结果抱回来是个丫头片子！”
    “那我怎么知道有人家女娃也用蓝色包被？我又不是神仙！而且你当时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打开看看！”
    同样的话两人每次吵架都要讲一遍，赵方甚至都能猜到侯文婷下一句想要说什么，可这件事她觉得憋屈，他也一样憋屈。
    冒了那么大风险从医院偷婴儿，本以为偷的是个男娃，却没想到这家女娃也用蓝色的包被，当时赵方紧张得不行，根本没打开看过，抱起一个蓝色包被就跑了。
    两人一点都不敢耽误，赶忙抱着孩子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一直快到家了才发现，怀里的孩子竟然是个女娃。
    但当时两人已经跟老家的人说过了，会带着孩子回来，赵方没办法，只能就那么回去了。
    这个被抱回来的孩子，就是大妮。
    后来他们干脆将孩子扔在了老家，又继续出去打工，只是再没敢去之前那个城市。
    两人也想过再偷个男娃，得手了就把大妮扔掉，可好几年都没找到机会，直到侯文婷传出怀孕的喜讯。
    自己能生谁还去冒险偷孩子，再说抱养的哪里能跟亲生的比，可赵方精心伺候了九个月，侯文婷却生下了个丫头片子。
    这下子赵方的心彻底冷了。
    侯文婷察觉到赵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知道这些年是自己理亏，于是服软道，“就算是个丫头，这两年咱不也从她身上挣了不少钱嘛，听说南方有的地方就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我娘家村里有几个都挣了不少钱，不行咱们就把人送到那边去，反正村里也没人知道她是去当小姐！”
    赵方也按捺下脾气，他还真不能轻易和侯文婷离婚，这个疯女人，要是她疯劲儿上来了，没准会将他偷孩子这事捅出去。
    到时候别说再生儿子了，就是他自己恐怕都要吃牢饭去了。
    可眼下他才四十五岁，而侯文婷已经五十一了，再不可能生孩子，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彻底没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