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天君语气很平和，并不是盛气凌人：“恨水，听说你今晚将武氏大酒店老总武正茂给抓了？”
    李恨水不动声色地说：“是的，钱书记，按照你的严厉打击各类违法犯罪 、铁腕整治社会治安乱象的指示精神，我们抓获了涉嫌强奸的犯罪嫌疑人武正茂。”
    李恨水先是给钱天君戴了高帽，正是钱天君指示要求打击违法犯罪，然后又点明武正茂犯罪性质。
    经济犯罪，比如敲诈勒索、诈骗、偷税漏税还有回旋余地，但性暴力犯罪很难有回旋余地，也不便说情。
    李恨水堵死了钱天君的话。
    电话那头的钱天君沉默了一会，估计也想不到武正茂会涉嫌强奸犯罪。
    像武正茂这种人，什么漂亮的女人玩不到，为何要强暴女人呢？
    “恨水，你说武正茂涉嫌强奸犯罪，有证据吗？”
    “当然有。钱书记，武正茂涉嫌强奸多人，有的女孩因此患上抑郁症，跳楼自杀。
    就在今天晚上，武正茂还涉嫌侵犯一个女孩，被抓了现行。武正茂涉嫌强奸犯罪证据确凿充分。”
    “恨水，刚才有几个同志给我打电话，说武氏集团是我市纳税大户，为推动我市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作为我市优秀民营企业家的代表，武正茂有着多个政治头衔。他还热爱公益事业，是着名的慈善达人。
    因此，对武正茂涉案调查要慎之又慎，不能打击民营企业家的积极性。”
    李恨水故意问：“钱书记，你的意思是，对武正茂网开一面？”
    钱天君以权压法，以言代法是常有的事，特别是成昆担任市公安局长期间，很多事情都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
    钱天君权力大到什么程度？大到可以让有罪者逃脱法律追究，也可以让无罪者身陷囹圄，比如倪奇霞。
    但是，由于李恨水不是他的亲信，钱天君不想留以把柄，便假心假意地说：“恨水啊，作为领导干部，我不干预司法，但作为你的老大哥，还是得提醒你，适可而止。
    就算武正茂涉嫌强奸犯罪，那也是就事论事，不能无限扩大打击范围，不能无限上纲上线，那样，不仅会打击民营企业家的积极性，还会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这样吧，明天我让成昆同志和你会商。成昆是政法委书记，按照规定，市委政法委有监督协调指导政法部门执行法律法规、检查纠正执法中存在的问题的职责。”
    钱天君是将成昆当作他的钦差大臣，准备向李恨水施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恨水不会惧怕任何牛鬼蛇神。
    不过，听话听音。
    钱天君也做好了万一武正茂涉嫌强奸犯罪证据确凿充分，无力翻案时就将其抛弃的思想准备。
    就是说，武正茂可以坐牢，但罪责只限于强奸犯罪，不能扩大到其他罪责。
    道理很简单，强奸犯罪只牵涉到武正茂一个人。
    如果还有其他罪行，比如涉黑涉恶、行贿，就很有可能将其他人也牵连进去。特别是将钱天君自己也牵连进去。
    这就是丢卒保车计策。
    钱天君挂断电话。
    李恨水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和钱天君闹翻。
    不过，有了倪奇霞的优盘，他可以轻松拿捏钱天君。
    别的不说，足以让钱天君丢官。
    宣霄从留置室出来。
    “李市长，快到凌晨了，早点休息呀。”
    “宣霄，审讯结果如何？武正茂有没有招供？”
    “没有，武正茂一直扛着不说。他在等待有人捞他。不过，就算他不一言不发，现有证据也可以将其定罪。”
    “对了，宣霄，在武正茂办公室缴获的优盘及其他证据材料要保管好，还要做好备份。”
    “是的，今晚就做备份。”
    “宣霄，武正茂罪孽深重啊！下午接访时的林红，给我发了条信息，说江蕊晚上跳楼自杀了。”
    “啊！江蕊自杀了？”宣霄非常震惊。
    “宣霄，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里隐隐作痛。这种痛，恐怕要持续很久。
    江蕊之死，我更加坚定了要将武正茂绳之以法的决心。刚才，有多个领导给我打电话说情，都被我顶住了。
    无论任何人说情，都阻挡不了将武正茂定罪的坚定决心。这种恶魔，就应该下地狱！
    对了，宣霄，今晚那个女孩，确认是被武正茂诱骗来的？”
    “那女孩在刑侦支队，由于害怕，女孩一开始不敢承认是被武正茂强暴，因为武正茂威胁她，说胆敢报警，就杀害她的弟弟。
    但在做了思想工作后，女孩终于承认，是被武正茂诱骗进办公室强暴。套路与侵犯江蕊时如出一辙。”
    “走，我们去看看这个恶魔！”
    在宣霄陪同下，李恨水去了留置室。
    武正茂被束缚在审讯椅上，不像其他的犯罪嫌疑人归案后，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武正茂就像是来这里做客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武正茂之所以这样，就是依仗自己的背后有靠山，靠山不仅仅是成昆、钱天君。
    再说了，武正茂也没将乳臭未干的李恨水放在眼里。
    见李恨水来了，武正茂色厉内荏：“我说了，我是花钱嫖娼，你们可以拘留我，但说我是强奸，那就严重不符合事实。你们看吧，明天我就能出去。”
    李恨水真想扇武正茂一记重重的耳光。
    “武正茂，你这是不进棺材不落泪！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政策你是懂的！我们现在是给你坦白和立功的机会！
    我明明白白提醒你，除非我李恨水不干这个公安局长，要不然，你就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武正茂嗤之以鼻：“也许过几天，你这个副市长就干不成了！你充其量就是个副市长，官比你大的多着呢。
    可以提拔你为副市长，也可以将你免掉！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因此，我奉劝你，不要将事情做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李恨水心中冷笑，这个武正茂，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他虽然心中愤怒，脸上却很淡定。这几年的官场历练，让他越来越沉稳。当然，与那些修炼成精的官场老狐狸相比，还有距离。
    武正茂见李恨水不说话，以为被他震慑住了，更加趾高气昂：“我们武家在云山市的地位和影响力，三岁小孩都知道。
    这么说吧，不仅市里有人、省里有人，甚至京城都有人。
    我们相处得好，可以保你升官发财，但如果闹不愉快，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得灰溜溜走人了。
    李市长，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只有几步，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