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这边也是议论纷纷的，新来的几个知青不太了解尚国胜的为人，就觉得这人也挺倒霉的，刚赔完二十接着又赔出去二十，四十块钱节约点够买一个人一年的口粮了。
    李文佩家庭条件好，倒是对赔钱挺无感的，他反而说：“二十块私了已经很划来了，只要不上派出所，就是掏一百块也划来。”
    大伙听了他这个话都暗暗咋舌，心想这人口气挺大啊，有点不知人间疾苦那个味了。
    沈萍也听见这个话，不由得多瞅了李文佩几眼，暗暗对这个人注意上了。
    嗯，这是个有钱人！就是不知道人傻不傻，好不好忽悠。
    王圆圆她们新院这边可是没人同情尚国胜的。
    艾艳撇着嘴说：“大家这么说也是有点冤枉尚国胜，我说句公道的，以我观察下来，他那点钱不是坑蒙拐骗，应该都是这些年抠抠搜搜攒出来的，原先我们都在前院住的时候，你们知道他抠搜到什么地步么？大家一起凑份子钱买油，他每次总少几分一毛的，要么就少给几张票，次次都有不一样的理由，碰上改善伙食他基没下过三碗饭，特鸡贼了，只占便宜不吃亏。”
    秦方昆：“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他经常串门，随手就拿我们桌上的茶叶，一次捏一点回去，次次都拿，说是替我们品品正不正宗，有一次我去他房里，突然看见他抽屉里的小盒都快装满一盒茶叶了，但也从来没见他买过茶叶，分明都是拿我们的，这就是日积月累的力量，靠顺的都能攒不少茶叶，太有恒心了。”
    高盼补充说：“你们知道吧？他洗衣服从来不用肥皂的，都是清水硬洗，一条毛巾用了好几年从来乡下就没换过，我观察过，他毛巾比我抹布还黑，质地比我抹布硬多了，上面每根毛跟刺一样能扎人。”
    “以前大伙聊天，有一次说到怎么能省钱做日子吃能同时天天有肉，他说他家一条鱼能吃好几个礼拜，大伙不信，就听他说，他爸把鱼肉弄成鱼糜，跟杂粮面掺在一起，加点野菜捏成丸子上锅蒸，每个丸子里就那么一丁点鱼糜，估计都品不出鱼味，但也算有荤腥了，一顿饭四个小孩碗里各一个鱼丸子，他家除了他好像还有两个弟一个妹……”
    “啧啧，这就是素丸子啊，这也能叫鱼丸子么，我服了……这么俭省原来是在家就养成的，不过也是，他家张嘴要吃的多，那么多弟弟妹妹呢。”
    “就算孩子多，他家条件也还是比田知青强，田知青她妈有时候几个月才给她汇款一次，尚国胜他爸好像每个月多少给他寄点钱的，他这么抠搜几乎不花啥钱，平时用工分换粮食，其他东西能蹭大锅饭就蹭大锅饭，他爸寄的钱全攒起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韩顺利伸出手指，掐指就算出来一个数：“他下乡三年半，平均下来，就按他爸一个月给他汇三块钱，十一个月是一年下来三十三，抛开必须凑份子的开销，就算他一年攒二十，他手里最少六十块私房钱。”
    沈萍在不远处偷听，听到这，瞳仁一缩。
    好家伙，六十！怪不得能拿出赔偿钱呢。
    她以为自己在上一段婚姻里攒十来块私房钱就算特别能耐了，没想到跟尚国胜这个抠搜男一比，自己抠钱的本领还是差了不少，一条毛巾用三年多，她可坚持不了，洗衣服也不可能不用肥皂的！
    要按韩顺利的算法，尚国胜有六十，昨天赔出去二十，今天赔出去二十，那手里也也还剩下二十呢。
    好你个尚国胜，私房钱跟挤牙膏似的，挤挤就挤出来点，害的她计划都落空了，沈萍十分失落。
    尚国胜不用蹲号子，那自己就继续给他的补药按时吃着，老蜜加量补着，另一边也赶紧找下家。
    鉴于尚国胜松口，赔钱这事儿尘埃落定。
    这次有全大队人的监督，尚国胜赔钱赔的更利索，一回宿舍就拿出二十，当着大队领导的面交给孙秀文。
    他还当众做了保证，再也不去骚扰孙秀文，否则大队就直接报警按寻衅滋事罪处理。
    事情很快得到解决，孙秀文本来还想再当众怼尚国胜几句，但被韩顺利拉走了。
    “行了，咱们得到赔偿款就行，别再激他了，你没发现他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儿么。”
    眼神儿？
    大家听了韩顺利的话，回头观察尚国胜，这才发现他确实不对劲儿。
    往日聚光的一双小眼睛这个时候十分阴狠，竟然透着浓浓的怨毒，事情都已经结束，大队领导和他们这边都散了，尚国胜依然站在墙根半天不动弹。
    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声音很小根本听不清。
    艾艳眼神好，眯着眼睛盯了半天，说：“他嘴里说的是贱人，走着瞧。而且还是反复重复的这句。”
    韩顺利推测：“他说的应该不是孙知青，而是沈萍，男人骂男人不至于骂贱人这两个字。”
    大家瞬间觉得浑身一阵毛骨悚然，急忙回院子。
    沈萍这时候还在打麦场子附近跟村妇闲唠嗑。
    “小沈你也是真倒霉的，咋就嫁了尚国胜这么个不靠谱的男的，他真是配不上你啊，各方面都不行，个子还小，人品还差。”
    沈萍顺势苦笑，哭丧脸说：“可不是么，这回我也伤心透了，我跟他到东北来，天天起早贪黑的伺候他，就想把日子过好，他倒好，竟然拉着我当筏子讹钱，我真的没想到他诬陷孙知青跟我有暧昧关系，为了钱连自己的媳妇都利用。”
    “嗐，闺女，想开点吧……摊上这么个畜生一样的男人，能有啥办法呢？认命吧！”
    “别认命，要婶子说，不行就离了吧，小沈你这小模样也俊俏，不说找个多好的，肯定能找个比他强的，哪怕离了婚再找个二婚的都比他强啊。”
    村民基本都不知道沈萍以前还离过一次婚。
    “李二婶你这个话就过了，哪有劝人离婚的？”
    “小沈的情况不一样，尚国胜这么缺德一男的，小沈继续跟他过日子才是跳进火坑呢，你以为我想劝人离婚，实在是这个人过不成日子，换了你你愿意跟他继续过着？”
    “……倒也是，可她离婚了万一结不了婚呢，你养活她啊？”
    “你咋说话呢你，是故意跟我俩抬杠呢？”
    沈萍伤心的不得了，还得站出来打圆场：“婶子们，你们别为我吵架了，我想过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两口子，我也没想过嫌弃他名声差就离婚，只要他能改，我还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哎，你这个姑娘，心地太善良了！”
    “小沈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可惜结婚了，我家老大要是能娶你这么好的姑娘多好诶……”
    一会儿时间，尚国胜的名声就臭的更厉害了，沈萍则是又得到了不少同情和好评。
    她获得了一大批阿姨婶子的语言支持，就告别村民们，回了知青点。
    这方面沈萍不糊涂，知道跟这些村民搞关系的时间和精力还是得花的，她得提前给自己打好群众基础。
    毕竟这次要是再离婚就是二离了，得考虑社会反响。
    这年头一离都得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看，二离更得被人指指戳戳，闲言碎语是不用说，最可恨的是还会有人借此做文章整她。
    像是她前夫那边，前公婆要是听说她二离，肯定会借此刁难抹黑她，还有她娘家弟媳妇和嫂子，也会私下里给她使绊子，传闲话，万一被扣个什么帽子被某委会带走，自己肯定招架不住，娘家是不会管她的，只会彻底和自己断绝关系。
    所以，获得这些村民的同情和赞赏就至关重要，口碑这个东西，关键时候能救人一命。
    回头等自己跟尚国胜离婚的时候，第一时间写一份情况表述，多找点当地村民签字，拿回家乡街道办往桌上一拍，瞬间就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还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委屈，直接把那些想背后糟践她的人的嘴巴堵得死死的。
    沈萍寻思着这些，刚跨进宿舍门，一个黑影嗖地朝她脚边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