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莲不愧是圣草。
莲心能压得噬心蛊动弹不得,莲瓣克得阮蔚的神识动弹不得。
她只能被迫的感受着自己的神识被三重莲的气息包裹,试探,进入,滋养并释放出了圣草的清凉刺激气息。
阮蔚后边的这几日,都是在昏沉中度过的。
她模模糊糊能感觉得到,莲瓣所滋养的,不止是她而已。
识海之中。
静静的卧倒着的救世系统,他的红发似乎变得更深了。
他从第二场浮屠塔小比帮助阮蔚捆住塔灵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沉睡,除了第三场小比时阮蔚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而将他唤醒,其他的时候,救世系统都十分的安静。
跟个睡美人似的。
已知,阮蔚的穿梭时空是两仪干的。
且,救世系统不是祭司塞进阮蔚脑子里的,那么,救世系统的存在就显得格外的不一般了,最为突出的一个问题——它,是从哪来的呢。
或者说……
他当时说自己耗尽了一切才得以重新开始的这句话。
是真的吗。
阮蔚隐约觉得,或许蛮荒,就会有着一切的答案。
阮蔚不由得多想了些。
但此时,最是迫在眉睫的还是困扰了阮蔚多年的噬心蛊,天命那捏在手里真正的把柄。
日夜不安,年年苦痛。
这就是噬心蛊带给阮蔚最深最深的影响。
直到今日,这是最后一日,也是阮蔚从睁眼就吐到了现在的一日。
也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阮蔚吐完了一轮,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在握瑜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子。
阮蔚:“三师叔,噬心蛊的蛊虫呢?”
她想看看那只东西。
崔晏君,“喏。”
她摊开手掌。
一只非常小非常小,通体黑色的虫蛊静静的趴在崔晏君的手心上,离开了阮蔚的身体,这只被三重莲药住的虫蛊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可它曾经几度要了阮蔚的命。
每一世。
阮蔚安静的盯着看,她无法想象,这么一只小玩意是怎么在自己的身体里闹出翻天覆地的大动静的。
这原来就是天命的手段。
阮蔚听姜榕榕说起过的,阮家先祖本就不是药修出身,什么和苗疆合作制药,都是狗屁。
阮河用来对付阮蔚的噬心蛊从何而来,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狗屎运捡着噬心蛊了。
运道。
那就是天命给的。
从先天灵体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天命似乎就已经为自己选定的救世主择选好了这一颗最高的踏脚石。
阴阳男女,采阴补阳。
这便是天命。
崔晏君不想阮蔚多看,“看完了?”
她的语句之中暗含催促。
阮蔚点头,“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想知道一下折磨了自己这么久的玩意长什么样罢了。
“看完了就好。”崔晏君淡淡地说。
“这种下作东西,没什么存在于世的必要。”
崔晏君两指并拢,将手中的黑色蛊虫轻轻一碾,虫尸化灰,她抖了抖手心的灰,虫蛊随风而散。
阮蔚怔住了。
十日折磨,终于结束。
这不止是十日结束而已。
困扰了阮蔚多年的,压在她心头每一世的既定结局,那小小的虫带来的死亡威胁,就这么在崔晏君的手下灰飞烟灭了。
崔晏君凝视着阮蔚,她总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可日夜里翻书不眠,年年研究新药帮助阮蔚延缓时间、减弱疼痛的人也是她。
她很心疼自己这个二师侄。
因为阮蔚当初实在是太小了。
又瘦又小。
往那一站,跟个小玩具似的。
崔晏君有时候都担心阮蔚上早功的时候会不会轻易的被一阵风给刮跑了。
那样矮不隆冬的一个小姑娘,站直了还没剑高的小丫头片子,从拜入蓬莱的那一日起,一月一月的被噬心蛊折磨。
身体不好就算了。
家里还遭了难,唯一的亲人也不得不回到通州,不能互相陪伴,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这又何尝不是难过的事呢。
崔晏君神经大条,却也偶尔会十分柔软。
崔晏君不炼丹的日子,偶尔会把人接到自己院子里照顾。
她看着孩童的衣衫湿了干、干了湿,一头长发皆是濡湿。
狼狈的不像话。
那是当初了。
此时,崔晏君静静的看着面前风华绝代的少女,她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
她有点自豪。
因为崔晏君觉得自己把阮蔚养的很好,个子高高的,身体棒棒的,一顿饭能吃三大碗,头脑也聪明,能把整个通州的同龄人都耍的团团转。
平心而论。
崔晏君绝对不是一个普罗大众意义上的好家长,但她绝对是孩子们心中顶顶好的大家长。
因为,崔晏君从来只站在自家人身边。
经此一难。
往后的路只会一帆风顺,崔晏君无比真心的为阮蔚祈祷。
这样的日子也是阮蔚应得的。
苦尽甘来,总不会有错。
崔晏君说:“蔚蔚,你自由了。”
她轻轻的摸了摸阮蔚的头。
柔软的发纠缠着崔晏君的指尖,崔晏君笑容安宁,看的阮蔚晃了神。
崔晏君是阮蔚唯一的女性长辈。
因为生母早逝,有的时候,阮蔚会有些自欺欺人的将崔晏君当作母亲来对待。
阮蔚忽然有些想哭。
她活下来了。
就这么挣扎着、努力着、无论多难看也始终没有放弃过,她真的,活下来了啊!
不知当年阮萳之拼死将她送上蓬莱时是否真的相信过这一日的到来。
不止是阮蔚。
池衿的眼尾早已湿润。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他更与阮蔚感同身受。
在那些池衿记得的、不记得的记忆之中,他大概已经参加过许多次阮蔚的葬礼了。
虫影散去的刹那。
这一道死劫,总算是解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