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杨杨也不知道该带柳瑜去哪儿,只能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往前开。
崩溃过后,柳瑜就像是再也没了力气一般,倚靠在座椅上,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窗外。
季杨杨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我小时候的家好吗?自从我爸妈去外地工作之后,那里就没人住了。那边也没怎么收拾过,估计连我爸都猜不到我们会去那儿,肯定没人能找得到我们。”
“好。”柳瑜轻声地回应他,眼睛仍然盯着窗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柳瑜,你看看我。”
季杨杨把车停在路边,准备下车去买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了一下柳瑜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我下去买点蜡烛和水。老房子那边好多年没人住了,水电都停了。外面冷,你在车上等我回来好吗?”
柳瑜点了点头。
“我先不熄火了,不然空调关了太冷了。你别乱跑,等我回来好不好?”
看她现在的状态,季杨杨实在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车上。可是刚刚从学校跑出来的时候也没带外套,现在这气温,就她这羸弱的身体,让她下车的话,估计一会儿就得冻出病来了。
柳瑜再次点了点头。季杨杨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下车,速战速决。
季杨杨一头钻进路边的店铺,买了蜡烛、水还有吃的,又找了一家服装店随便拿了两件羽绒服,抱着一堆东西回到了车上。
他动作已经很快了,可当他打开车门的时候,柳瑜还是不见了。
季杨杨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该不会做傻事吧?
季杨杨吓得拎起衣服就冲下车,满大街地找她。他就怕柳瑜一个想不开,就往马路中间冲。
幸好天都黑了,他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她也没走多远。季杨杨找了没多久,就看见她无助地蹲在路边。
季杨杨松了口气。他想问她为什么自己偷偷跑了,又怕她会误以为自己是在指责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还好,人没事就好了。
他走过去,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旁蹲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玩捉迷藏呢?我找到你啦。”
柳瑜抬起头,在看见他笑脸的那一瞬间,眼泪就掉下来了。
“对不起。”
季杨杨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反正不管你躲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的,别怕。”
“我记得埋我爷爷奶奶的陵园就在这附近。我想他们了,我想去看看他们。可是我找不到路了……”
“好,我陪你去。”
季杨杨把她拉起来,紧紧地牵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直到两个人重新上了车。
他打开导航看了一眼路线,把身体转向柳瑜,给她系好安全带。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季杨杨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我看过了,陵园离这里很近的,我们开车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今天也不是什么扫墓的日子,更何况也没人会大晚上地来探望逝者。冬天了,这里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一进入陵园,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感觉连心都变得空空荡荡的。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我好想你们……”
回应柳瑜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柳瑜在墓碑前站了很久,这才再次开口。季杨杨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任由她在这无尽的黑夜里宣泄。
“以前我觉得爸爸妈妈太辛苦了,我不可以太任性。我甚至不敢在他们面前撒娇。可是每次去爷爷奶奶家,我就可以很放松。别说撒娇了,我撒泼都行。
“刚搬到书香雅苑的时候,我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我爱吃甜的,他们就会每天都做很多甜食,就为了让我多吃一点。
“我爷爷有糖尿病,奶奶管得严,不许他吃点心,他就总是在我吃点心的时候,站在旁边流口水。我想悄悄地分给他一口,可是每次还没等我爷爷吃到嘴里呢,就被奶奶发现了。奶奶假装生气,爷爷就嬉皮笑脸地哄她,跟她道歉。
“奶奶最喜欢给我梳头了。冬天的时候,我洗完头,又懒得拿毛巾擦,就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我奶奶就会拿着毛巾过来,帮我把头发一点一点擦干,然后慢慢地给我梳头。我爷爷就在一边,把我奶奶给我梳头的样子画下来。
“我奶奶最会保养头发了,她说小姑娘,头发长长的才好看呢。她还总说,她要一直给我梳头,一直到我嫁人为止。可她还没等到我长大就走了。
“他们生前总说,他们最喜欢我了,他们舍不得离开我。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走了?明明他们年纪也不算大啊,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我奶奶去世之前说,他们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离开我的。他们的灵魂会化作风,永远陪在我身边,他们会永远爱我。可是……可是我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啊……
“我想要我奶奶给我梳头,我想吃她做的点心,我想给爷爷看我画的画,想偷偷地给他糖吃。我想和他们撒娇,求他们别走……
“他们走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我再也没有家了,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季杨杨忍不住把柳瑜揽进怀里。
“不会的。柳瑜,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大家说,每个在书香雅苑长大的孩子,都很喜欢你的爷爷奶奶。能被那么多孩子喜欢,他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爷爷奶奶。你是他们最喜欢的孩子,那你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爱你呢?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可爱。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你,我爸妈也喜欢你,方一凡、磊儿、英子、陶子,他们都喜欢你。我相信,你爷爷奶奶就算在那边,也一定还在爱着你。”
季杨杨捧着她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还有我,柳瑜,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哪怕是我死了,都不会停止。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对不会让你再孤单一人。你相信我吗?”
季杨杨神色温柔而坚定,眼里没有半分虚假。
柳瑜含着泪点了点头,紧紧地回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不要离开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