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天在球场上，她趁乱喊出的那句“我喜欢你”，内心百感交集。
    他对她，只有朋友间的欣赏，和对一个同样思念父母的孩子的怜惜，但从来没有对异性的喜欢。如果他当时听出来了，他也还是会拒绝的。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喜欢的只有柳瑜，所以不可能给陶子任何正面的回应。可是一直没察觉到她的感情，他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但是事到如今，他再去正式拒绝她也很尴尬吧，说不定还会再一次伤害她。
    季杨杨叹了口气，把手抬起来，放到了嘴边，朝着场中间大声地喊着。
    “陶子，加油！”
    陶子的身形一顿，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随意地抬手，把它和脸上的汗水一起擦干，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断了对面的球，然后就是流畅地运球、投篮，完美得分。
    她以为永远也传达不到的那份心意，终究还是传达到了啊。
    那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比完赛，大家休息了一下，潘帅和李萌又组织大家趁着今天还有时间，先熟悉一下高考那天去考场的路线。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课，也没有晚自习，熟悉完路线，大家就都各自散去了。
    柳瑜咬着嘴唇慢吞吞地走着，很快，周围就没人了。本来陶子他们还想等等她，但是他们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季杨杨，用眼神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集体跑路了。
    等柳瑜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回到小区的池塘边了。她发现小伙伴们全都不见了，也赶紧加快了步伐，想快点回家，身后的季杨杨却突然上前抓住了她。
    “柳瑜，你还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躲着你啊，我只是想快点回家复习而已。还有十天就高考了，我得抓紧时间。”
    柳瑜推开他，准备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季杨杨手一伸，把柳瑜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体和栏杆之间。
    “我不是傻子，你有没有躲着我，我会看不出来吗？算我求你了，你别不理我，跟我说说话好吗？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按照这个小区的传统，今天是考节。这个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高中的孩子还有家长，每年的春联贴上了就不换，等到离高考还剩十天的时候，再领新的春联换上，求个好彩头。
    现在大家都在小区楼下准备领新的春联呢，这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地就有人往这边看过来。柳瑜羞得满脸通红，又不敢直视季杨杨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看着他的脖子，然后把手撑在他胸前，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
    “你先放开我好吗？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这个样子被看到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怕别人看见？”
    季杨杨有些恼了，柳瑜想跑，他就偏不让。柳瑜有些急了，她开始挣扎，声音也开始抖了。
    “杨杨，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季杨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放开了她，但又怕她再跑，就干脆拉着她回了家。他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忍受柳瑜对他的态度了，今天非要让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刚刚他看见刘静和英子从远处走过来，他要是带她回自己家，估计一会儿刘静到家了，那两个人说话就又要被打断了，于是他干脆带柳瑜上了楼。去他家的话，说不定她还会找借口说要回家复习。回她自己家，看她还能找什么借口。
    季杨杨掏出钥匙开了门，把书包往旁边一甩，转身把柳瑜的包也扔到了一边，然后就直接把她抵在了门板上，一只手挡在她的后脑勺和门板之间，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用力地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现在这里没人了，我可以抱你了吗？”
    柳瑜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她说不可以又怎么样，在他问她意见以前，就已经抱住她了，她哪有拒绝的机会？
    季杨杨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
    “柳瑜，我好想你。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每天都能看见你，可我还是好想你。这几天你不理我，我真的感觉好难过。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跟你表白，我是不是不该喜欢你。”
    柳瑜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如果是以前，季杨杨像这样抱住她，在她面前展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一定会立刻回抱住他，安慰他。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季杨杨对自己的心意，再面对他的拥抱，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连手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揪住了他衣服的下摆。
    “杨杨，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躲着你的。都是我的错……”
    其实柳瑜又何尝不想季杨杨呢？这几天，她无数次地想要找他把话说清楚，但总是没有那个勇气。明明他就近在咫尺，自己却根本不敢靠近他。不只是季杨杨快憋疯了，她自己也很难过啊。
    柳瑜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听得季杨杨整颗心都跟着揪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了，他之前一直以为柳瑜是喜欢自己而不自知的，所以他才会表白。可她迟迟不答应自己，现在看起来又这么痛苦，难道说，她是想拒绝自己，但是又怕伤害自己，所以才一直一个人躲起来内耗吗？
    他把头抬起来，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然后尽力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柳瑜，你要是实在是不喜欢我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答应我的。你要是觉得我让你为难了，我可以离开……”
    “不，不是这样的。”
    柳瑜一着急，就像是害怕季杨杨要走一样，立马抱住了他，脑子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心里的话就自己跳了出来。
    “杨杨，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
    季杨杨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问：“只是什么？”
    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总得把话讲明白的。柳瑜双手握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季杨杨。
    “你跟我表白的那天，我把自己那些玩偶找出来，我数着它们，想要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你。我数着数着，玩偶被我数完了，它们告诉我，我不喜欢你。我觉得是我数错了，然后又数了好几遍，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后来呢？”如果是这样，那她现在为什么又说喜欢自己？季杨杨急着想要知道答案。
    “后来，我觉得它们在胡说八道。我觉得好难过，我就开始翻箱倒柜，想要再找出一个玩偶来。然后我突然想到，我书包上挂着的那个玩偶钥匙扣。”
    那个钥匙扣，是他们俩第一次去游戏厅的时候，她玩娃娃机，抓了半天都抓不上来，最后季杨杨给她抓上来的。
    “你都不知道，我看见那个钥匙扣的时候有多开心，我拿着它，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似的。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想要喜欢你的。或者说，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说不定这份喜欢，比我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
    柳瑜主动把头埋进了季杨杨怀里，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杨杨，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