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娇扭头看了眼草垫上醒过来的傅母,正冲着她颔首微笑,
她回之以笑,然后来到傅傅母身边,坐在傅少君递过来的小板凳上,开始给傅母号脉:
“钟……知青,谢……谢你。”
“不客气”钟娇继续号脉,号完,她说起病情:
“危险期基本渡过,再静观两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钟娇说得比较委婉。
但不排除意外。
话不可以说太满,这是前世爷爷行医生时,再三叮嘱她的。
傅良山激动的脸上的脏胡子都跟着抖动起来:
“太好了,太感谢你了钟知青、”
钟娇摆摆手,轻咳了一下说:
“傅医生,我只是说如果排除意外,就可以慢慢恢复,而且我也会尽量让傅夫人慢慢恢复。”
她很谦虚谨慎,也张扬骄傲,。
这一下,
傅临风对钟娇更是拜服了。
谦虚低调,为人踏实稳重,简直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就连傅良山起初有些不太同意三个孩子拜师钟娇的事情,现在也有了一些动摇。
他不同意——是因为几个儿子与钟娇年纪差不多大,如果拜了师,以后他们三个儿子在这个行业不太好混。
毕竟一直有钟娇这个年轻的师傅压着,三个儿子不好混出头。
其实,
一开始,他以为傅临风让三个儿子拜师只是为了借机治疗妻子的病。
没想到这姑娘简直有一种老学究当世大儒的风范。
当为人师,
绝对当为人师。
只是会不会给钟知青带来麻烦呢?傅良山想的多一些。
毕竟他们的身份有些敏感,这也是傅良山最担心的地方。
傅临风深深的看了钟娇一眼,那姑娘很自信,没一丝忧虑。
这下,他可以确定,他嫂子应该是可以得救了。
这名钟知青看上去有把握救他家嫂子。
同时,
他又心疼的看了看三个瘦削的侄子,又看看沧桑不已的大哥,再看看病入膏肓的大嫂,生活的一切都如此艰难。
不过,
都因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她就像一颗耀眼的宝石,迎着灿烂的一束阳光,熠熠生辉,如星原之火,照亮了这间狭小又逼仄的马棚子。
给他们驱散阴霾,带来生活的新希望,
他知道大哥大嫂伉俪情深,如果嫂子出事,大哥定难以支撑……
到时,几个年幼的侄子何去何从,自己如何拯救?
今天早上,他还想着,
除了医痴外,自己就自私一些吧。
让三个侄子拜钟知青为师,傅家可以有诸多好处。
他还详细的告诉了大哥傅良山这个计划,
但大哥不太同意。
其实——最重要的是:
他怕几个侄子丧母丧父后,偏执过深,误入岐途,一生都毁了——但这句话,他没敢告诉大哥傅良山。
现在,他想起来,自己真是卑鄙,还想利用钟知青。
他自责羞愧不已。
人家钟知青坦诚相见。
而他却小肚鸡肠,布满算计,他真是愧对义父的敦敦教诲。
他想了想,不想再执拗的算计,不想再执拗的让侄子们拜钟知青为师,因为那样,很可能给钟知青带来麻烦,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此刻的傅临风无比真诚,眼神里也充满了对钟娇的尊敬,他提醒道:
“钟知青,你的画像还在不在,我想再看看。”
一听这个,
钟娇一喜,迅速掏包,把嫡亲爷爷的画像拿了出来,恭敬的递给傅临风:
“傅医生,您看看,见过这人吗?”
傅临风拿过画像,仔细观摩,甚至又用手遮挡,试图挡住一些胡子什么的,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画像中爷爷的太阳穴上。
他指着爷爷左边太阳穴道:
“我看到的人,太阳穴好像有一颗痣,你这个肖像里没有。”
“当时,我们坐的是同一节车厢。”
“当时,他的侧面正对着我,我很清晰的看到了他的侧面。”
“他的正面印象,是我们下车的时候,微微扫了一眼,印象我不太深,不过这双眼睛,这脸型有点像那个人。”
钟娇一听这个,激动的立刻抓住傅临风的胳膊,问:
“他在哪儿?”
傅临风摇摇头。
继尔又想了想,有些自责的说:
“他好像在伊县下的火车,具体到哪里,我真的不太清楚。”
“那时,也许我和他唠唠嗑就好了。”傅临风是真后悔,没说话。
哪怕被人打一下,也能知道个准信儿。
毕竟钟娇可是自己一家子的救命恩人。
钟娇刚刚提起来的激动与精气神儿,刹那间,全给消散了。
不过,
她还是有点小欣喜,毕竟嫡亲爷爷可能就在伊县,和自己很近很近。
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很好了,
至少是和自己同一个县。
而且听小火鸟说,爷爷也在棚子里,身体不太好,好吧,她得赶紧去看看爷爷去,但一个个公社找,也不是个事儿。
她得想办法去县里一趟,打听打听。
实在不行,她再一个公社,一个公社的打听。
这天气已经凉了一些,到时爷爷少吃少穿,本来身体不好,到时吃不好穿不暖的,可别生了重病,那就麻烦了。
这里的天气入冬贼快,很可能今天还是秋高气爽,一眨眼就是冰天雪地了。
“这已经非常感谢了。”傅临风关于爷爷的描述,让大海捞针寻找爷爷的钟娇,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这方向和范围已经缩了很短。
钟娇准备离开,
傅良山看着两袋米面,还有一堆干菜,还有一些马肠,他们有些不好意思要,这些物资哪那么好弄。
这么多,得多少钱,
关键,这是多少钱也买不着的。
除非黑市,
去黑市得担多少风险。
他们要了一个姑娘家的粮食,还算是爷们吗?
傅少君看懂了父亲与叔叔的意思,拎上米面和干菜就要给钟娇提回去。
钟娇按住傅少君的胳膊道:
“这是小印章换的,不用你们来还,我们正常交易。”她看得出这一家虽然心眼子多,但对自己贵在还真诚一些。
傅少君看了眼姑娘拦住自己胳膊的手,脸又红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脚趾的鞋子,脚趾不由紧张的往里缩了缩。
傅良山和傅临风看到钟娇真的不想收,朝着傅少君点点头。
可惜傅少君低着头没看到父亲与叔叔的眼神,
傅少松,也就是傅家老三,瘸了一条腿的,他拐着腿上前,按了按傅少君的胳膊,
待傅少君抬起头,傅少松朝大哥摇了摇头。
明白的傅少君便放下了手上的粮食,看到钟娇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已经收回去,微微松了口气。
老二傅少言嫌弃的看了眼大哥。
傅少松则是无奈摇头。
待钟娇就要拉开门的时候,这时候,傅良山走过来,伸手拦下钟娇,他攥紧拳头,鼓起勇气道:
“钟知青,我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