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锦鲤
作者:美咖加冰   影帝的多种使用方式最新章节     
    十三皇子策马停在城下,似是不明白为何城门大开,听了守城将领跪地求饶的话语才道:“不过一句试探的话你怎便怕得代替一城将士缴械投降呢?”
    在守城将领惊恐害怕、又极具讨好的话语间,他拔刀斩了这人的头颅,“不战而降,贪生怕死,这样的人左右都是容不得。”
    他杀人的动作果断,可也只杀了这一人。
    他牵起缰绳,扬了扬马首,笑道:“我无意取你们性命,北狄兵马日后也不会再犯,你们大可安心在此地生活,作为交换,来年四月备上你们中原最盛的牡丹花待吾来取。”
    萧凛话少,但那次却受了刺激似的,难得开了口,“你为何要寻牡丹花?”
    这话中没什么敬意,十三皇子却笑着解释道:“那是母妃最喜欢的花,不过北狄生养不出那般娇美的花种,只有中原腹地才有。”
    他垂眼打量起萧凛,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忍不住大笑一声,“倒真是稀罕啊,吾废去十多年的奴咒,北狄驯兽都不再用的手段今日居然在中原人身上再见。”
    说罢,他又划破指尖,借着渗出的鲜血掐了几个旁人看不懂的手势,“好了,奴咒已去,报仇也好,隐居也罢,此后再无人束缚,或者啊.....”
    他扬起缰绳策马离去,恣意的声音从远方清晰传来,“来年四月替吾备好牡丹花。”
    奴咒会压在心口留个黑色印记,霍楼似乎看到自己身上有黑烟燃起,又伴随海东青的展翅高飞消散殆尽。
    策马踏雪追风来,以来年牡丹为契,许了自由与远春。
    那时的霍楼其实不想承认,可鬼都一城太小,那人该属于整个北狄草原。
    “对他来说那只是顺手解了个咒,可......”霍楼顿了顿,“若是没遇到他,我说不定会死在北方边城。”
    明渊只见过醉生梦死的拓跋宇,这还是头一次听旁人说起他往昔的模样,感叹道:“确实如此,可惜......”
    此后息声,不入世局,北狄如何,中原怎般,都与他无关。
    鬼都十三皇子已死,只留中原质子拓跋宇。
    明渊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又问:“将军,后来呢,你来年有去给他送杜丹花吗?”
    “没有,我没去。”霍楼道,“解脱了奴咒后,我同萧凛去了陛下的军营,他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没意思便说要去给十三皇子送花。”
    夜晚的寒风时不时吹过,明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军,萧凛的不合群是性格使然,还是其他原因?”
    “异能类型的问题。”霍楼回道,“他的异能是精神型,国师你也知道,自古帝王、权贵都不喜这类能力,他们认为这类异能者可以轻易玩弄人心,长久下来,底下的各方百姓也是如此。”
    “萧凛不止能玩弄人心,连人的身体也能操控,许多人觉得他的能力是心术不正的邪魔外道才会有,他懒得去解释,索性直接离开。”
    “至于来年的牡丹花。”霍楼吹了个长哨,沧遥飞到他手臂上立着,明渊想到某种可能,“这该不会是......”
    “是的,这是十三皇子的海东青,名唤沧遥。”霍楼抚了抚沧遥的脊背,“那天萧凛等到一夜,等到牡丹花掉落,等到天明降至,没等到十三皇子赴约,反而等到了被北狄人追杀的沧遥。”
    “也是那一日,鬼都兵变,十三皇子甘愿沦为新任鬼主的阶下囚,沧遥便是他在出事后放走的。”
    关于拓跋宇被囚一事疑点太多,外界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被拿了把柄,有人说他是在蛰伏等机会,反正时至今日依旧没人相信他接受了自己质子的身份。
    “甘愿?”明渊将这两字咬了一遍,问:“你如何确定他是自愿的?”
    霍楼沉默片刻,“沧遥被救下来时腿上绑了封血书,上面写着它的名字,饲养方法为何,还指名道姓让萧凛好生照顾,最后署名是拓跋宇。”
    他放沧遥展翅腾飞,反问道:“不管是什么手段,但会神机妙算到那种地步,除了自愿被囚还有第二种可能么?”
    明渊清楚神降异能者多强,确如霍楼所言,除非拓跋宇不想反抗,否则莫说今昔来盛元做质子,那夜兵变谁能新任鬼主还真不好说。
    兵变之夜的疑点太多,可拓跋宇又对此缄口不言,明渊不想同霍楼议论太多,岔开话题道:“拓跋宇既将沧遥托付给萧凛,现在又为何会跟在你身边。”
    “他啊.....”霍楼的语气哀伤起来,“早年我奉陛下之命平定西北,来时这里已经被人一统,萧凛做的。”
    明渊当即眼睛一亮,心想精神型能走到这步倒是厉害,好奇道:”他人呢,为何之后又没了音讯。”
    “死了。”霍楼停在池塘边,低头朝里面的锦鲤看去,“自杀的,不过死前说留了个超级好用的人型道具给我。”
    这条锦鲤他养了好几年,到现在还是每次一见他就跑,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小,还是单纯养不熟。
    明渊顺着霍楼的视线看去,又听他道:“他说有这锦鲤在,西北永安宁,边境无战乱,可是......”
    霍楼顿了顿,向来满是火药味的声音里多了些许哀伤,“他自杀前,那语气分明不是这样的,这所谓人型道具也压根不接受他死了,大哭一场后就彻底变成了锦鲤,然后再也没变回来。”
    他见明渊没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问:“国师你早知道这锦鲤也是异能者么?”
    “是,在来的第一夜便知晓了。”明渊将话题拉回正轨,“将军,然后呢?”
    霍楼沉默片刻,伸手朝土城城门指去,“那边,西北大漠更深处有个大裂谷,掉下去便是必死无疑,萧凛那年告诉我那便是往后大临与异族的边界。”
    “他站在大裂谷边托孤似的跟我说了很多话,还有沧遥的驯养之法,当时我没来由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同我说‘活着没意思,今生不再见’,说罢,他当我的面跳了下去,一个呼吸的功夫都不要便彻底没了,尸体都捞不上来。”
    “后来,我按他说的去接锦鲤,当时锦鲤还是人型,同我大闹一场,不信他死了的事实。”
    “那锦鲤嚷着说萧凛没有死,肯定会回来的,会把变成锦鲤的他从水里捞出来,说什么都不上来,非要以这副形态去等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过几天时间,锦鲤彻底忘了自己是人的事,待在池塘里见谁都怕,我只能这么养着,他......”
    霍楼似乎不知该怎么说,过了好一阵才感慨似的问道:“国师啊,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六亲缘浅,爹娘不疼,俗世不容呢?到头来只有死这一条路,甚至黄泉路上都无人给他作伴。”
    明渊故作高深地温声回道:“将军,你这话其实自相矛盾了,既是六亲缘浅,那为何有人愿这般等他,说是俗世不容,可将军你不就容下他了吗?”
    霍楼愣了愣,全然没想过国师会这么回答,又听他道:“将军,我初来乍到时你对我敌意颇深,现在却同我说这些交心事,是因为误会了我同侯涅生的关系么?”
    霍楼曾被施下奴咒,他清楚那种任人摆布的耻辱和失去自由的绝望。
    若是当年没有拓跋宇横插一脚,莫说现在功业如何,他大概率会死在前朝镇守北部的军营里。
    明渊想起初见时霍楼一直盯着他拽住侯涅生衣领的手看,那分明是想起了过去的自己,误以为他用什么法子束缚了侯涅生。
    再想想霍楼前几天突然友善的行为,还有他刚说出来的那些气话,这人十有八九是明白自己误会了。
    只有被圈禁过的猛兽才明白被束缚的滋味如何,也难怪霍楼总是背着自己叫侯涅生出去。
    霍楼倒还挺心善的,明渊想,不过依照侯涅生毒舌的本性,他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受气。
    “是,确实有点误会。”霍楼如实回道,“我起初见你俩那副模样,第一反应便是国师你用什么法子把侯涅生拴在身边,结果.....结果......”
    明渊半天没等到下文,好奇道:“结果什么?”
    霍楼用极其嫌弃的语气回道:“他完全是自己自甘堕落,巴不得把绳子放脖子上拴紧了再把另一端交到你手上,再把至于国师你的话......”
    他顿了顿,道:“放下那些偏见后,我发现你身上有种能令人平心静气的魔力,待在你身边、或是跟你聊天都是件很舒服的事。”
    他又轻笑一声,“久日听闻国师无父无母,乃天地生养,通万物之灵,晓众生之理,今日得见倒真是如此。”
    祂是所有异能的起源,前生更是天地万象托生的灵。
    说难听点,祂是所有异能者的老祖宗,谁家后辈见了老祖宗会不觉得心安?
    因此,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哪怕明渊现在只是人身,待在他身边依旧会感觉舒适。
    明渊没点破真相,语气也略显谦逊,“将军过誉了,那敢问将军,可还有心结未解?”
    “心结已解,但心愿未了。”霍楼朝远处的城楼看去,“国师啊,既有天地生养,那是不是真有灵魂存在,真有前世今生和转世轮回呢?”
    明渊不知霍楼为何问起这个,反问道:“倘若存在,将军想要如何?”
    “反正本来也没好到哪去。”霍楼垂眼看向池中离自己远远的锦鲤,“国师,换我来生苦楚,爹娘不爱,俗世厌弃,让他有个家,有个伴,不要......”
    “将军。”明渊打断霍楼,“若是灵魂存在,那人定能听到你此般言语,你又怎知他愿你这般换他,再者,有些命数,非是常言能改。”
    话音落下,霍楼突然大笑起来,明渊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又听他问道:“国师,若是命数不能改,那让我与他同担如何?”
    “让我来生再遇他,救他,保他,护他,莫让他再死于我眼前,如果可以,最好连最后的结局也是美满幸福的,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平白无故地死去。”
    明渊久久地沉默下来,没在第一时间回答霍楼。
    这个愿望他确实可以实现。
    神祈,世间唯一一个独属于祂的能力。
    身愿身还,魂愿魂归。
    今生之事用身体来交换,或是寿命,或是健康,而来生的必须要用灵魂。
    霍楼的来生愿太贪,拿全部灵魂来换都不够,可.....
    明渊低头看向池中的锦鲤,可若是能以此为引换到锦鲤的幸运。
    两个人加在一起,中间横了笔交易,这个愿望便不算贪了。
    霍楼见明渊沉默不语也没催促,侯涅生此人太过邪乎,会被国师吸引必然是他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自己现在这种说不上来的舒适感便是证明。
    这位青年相貌的国师必是来历非凡,绝不可能是他现在表象所见的普通人。
    可待霍楼把这一瞬的痴心念想说出来,他又觉得自己着实狂妄。
    有来生又何妨,今生尚且事事难料,来生如何被人轻易掌控。
    这时,明渊缓缓开口:“将军,无论你信不信,但你所想之事我确实能做到。”
    对上霍楼无比诧异的目光,他温和的语调带了几分属于祂的威严与神圣,“将军,今生若有机会,带锦鲤一同来趟启神殿吧,这个愿望,我允了。”
    霍楼的理性告诉他国师在骗自己,可感性却在说一切都是真的。
    “好。”霍楼将刨根问底的话咽回腹中,“在我死前,我必会带他去趟启神殿。”
    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开,“国师,你既明日要启程离开,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明渊拢紧大氅,又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心道要不是为了这个国师形象,我早就嚷嚷着喊冷了。
    “侯涅生。”他忍着寒风朝城楼的方向唤道,“我同将军聊完了,你差不多也该回来睡觉吧。”
    这句话抽干了他体内全部热气,他再顾不得半点国师的高深形象,快步跑回早早烧了暖炉的屋子。
    城墙之上,侯涅生能听到明渊在叫自己,可他依旧闭着双眼,面朝中原的方向细细感知着。
    杀死锦鲤的小执念和与霍楼切磋想起的体术,不大不小的两个刺激正好让侯涅生恢复些许力量,供他感知清楚须冉身上的异样。
    片刻后,他睁开眼,一双纯金色的尖锐兽瞳满是杀意,“撒谎。”
    解答了憋在心底一个多月的疑惑,侯涅生快速回到住屋,抱住明渊准备睡觉。
    许是在外面站得太久,明渊全身都凉得厉害,哪怕屋里烧满炭火也还是没完全缓过来。
    侯涅生抱着他,感觉没平日里那般暖和,低声道:“主人,你的身子好凉。”
    “没事。”明渊回道,“晚上吹了些冷风,多捂捂便好了。”
    侯涅生不惧四季变化,寻常风寒自是奈何不了他,此刻整个人就像是个活的大暖炉。
    明渊嘴上说着没事,身体却诚实地往人型大暖炉上贴。
    侯涅生没说话,体温却比平时高了不少,过了半晌,又问:“主人,还冷么?”
    “侯涅生......”明渊知道侯涅生可以自我调节体温,晕乎乎地回道:“太热了,稍微冷一点。”
    侯涅生将体温降低,待听到明渊说了声“好”才停止,抱着他继续睡觉,“晚安,主人。”
    明渊热得晕乎,闭着眼睛呢喃一句“晚安”,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霍楼怕两人沙漠里行走不便,将他们带到大漠边界的城市才离开,“有缘再见。”
    侯涅生淡淡回怼道:“不见。”
    明渊笑了笑,道:“好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回程的速度比来时快不少,不到半月便到了十方城附近。
    岔道口,明渊控着缰绳让马匹停下,问:“侯涅生,要回十方城吗?”
    “不。”侯涅生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西南方向,“直接追。”
    “走吧。”明渊道,“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西南方向的山路比西北方向的多了一倍不止。
    照理来说,两人会绕不少远路,可侯涅生似乎锁定了什么东西,在前面策马引路,两侧崎岖的大山全然挡不住他。
    随着深入西南地带,山林沟壑逐渐变多,山体也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找寻隐秘在其中的村子需要费上不少功夫。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先后找到的三个村子居然已经全部被人屠干净。
    连着几天赶路,明渊有些撑不住,这夜同侯涅生找了个山间客栈休息。
    他坐在椅子上认真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待侯涅生端着两碗汤面进来,直言问道:“是须冉么?”
    “具体太远,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侯涅生将面放到明渊面前,“不过照这个速度,我们最多三天便能追上她。”
    他话是这么说,可明渊已经九成笃定须冉有问题,她追得再慢也不可能被从西北回来的他们轻易赶上,除非中间被什么事情耽搁。
    除了杀人屠村还能是什么事,但......
    须冉异能的共生,如何使用土元素异能杀人,还是说她其他共犯。
    可这样也不对,须冉有共犯的话便不用这般暴露自己。
    明渊想不明白这点,眉头也跟着紧锁起来。
    早知道分别那夜他就该相信侯涅生,直接回去将须冉拦下再问个清楚。
    侯涅生现在确实很弱,可那是同巅峰时期的他自己对比。
    相较于寻常异能者,侯涅生依旧强的可怕,自己没理由不信他发现的疑点。
    太大意了,明渊烦躁地想,这几年过得太安,居然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主人。”侯涅生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别生气了,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明渊将这些杂念抛开,朝侯涅生温和地笑起来,“嗯,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