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年近花甲的沈义贤，在求知欲的驱使下，两眼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作为一位医生，国内骨科方面的顶级专家，面对一个看似简单的脚踝脱臼，竟然毫无办法，被病人指着鼻子骂得无还口之力，这个中滋味，只有他本人心里最清楚了。
    这两天，他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国内的，国外的，仍是毫无头绪。这才想起母亲留下的那本笔记，似乎有关于这面的记载。只可惜，母亲在记录中说，这种技艺，是杨家人的独门绝活，概不外传。
    天可怜见，让他遇到了周进。虽然不姓杨，却是如假包换的杨氏分筋错骨手的传人。刚才与周进的师父通了电话，使他确信无疑。
    果真是时代变了。杨氏分筋错骨手的传人，现在已不仅仅是杨家人了。正如当年，陈家沟的太极拳，传给了非陈氏子弟的杨露禅。
    而现在，这位周进竟然也愿意分享，破解中了杨氏分筋错骨手的复位之法。
    这让他喜出望外。
    周进说，只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就可以。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又怎么样？
    放眼整个庐州，不，全省，他办不到的事，不多。
    “只要我能办到，就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沈义贤郑重地说道。
    “哈哈，沈叔，你也别紧张。至于是什么条件呢，我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呢----”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
    “不过呢，我倒可以先把方法告诉你。”
    沈义贤先听他说，还没想好条件，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如入冰窟。但是，下一句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之火，当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这小子，真不是个什么好鸟！就知道吊人胃口。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现在年轻人的脾气，真是不好捉摸。生怕哪句话惹得这小子不开心，撂尥子，自己可就就白费心机了。
    “好！”
    沈义贤紧盯着周进的双眼，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耳部，生怕漏了一个字。
    “很简单，说穿了一钱不值。”
    周进再次顿了顿，沈义贤就差要破口大骂了。
    这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
    “那就是，----”
    又是一个大喘气。沈义贤已经快绷不住了，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才解恨。
    “那就是，拒绝收治，跟他说，谁把你弄脱臼的，你就去找谁治。这样，他就没理由骂医院骂你们医生了。”
    “你！---”
    沈义贤真的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混蛋，捉弄老夫，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个屁来。
    他们医院骨科，每年收治的各类脱臼病例，怎么说，也有好几十上百起。都是很简单的事，即治即走。像苟伯文那样难治的，这么多年，也只是唯一的一个。再说了，如何分辨呢？
    很显然，这小子，在玩花式。
    正要发飙，却听得周进又说：
    “或者，-----”
    又停住了。
    苍天啊，大地啊，你这是从哪弄出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捉弄老夫啊？
    沈义贤都快抓狂了。
    “或者，收治了，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等---”
    “等什么？怎么等？”
    沈义贤终于绷不住了。
    “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再行复位。”
    “为什么？”
    沈义贤语气都有点不善了。
    “因为，中了杨氏分筋错骨手，从外面看起来，与其他的脱臼没什么两样。其实，内里大有乾坤。杨氏分筋错骨手，必是使用了暗劲，使得关节处的韧带，经络、甚至是肌肉纤维，都发生了错位扭曲。所以，伤者才觉得特别的疼痛。”
    周进眼看再逗下去，老沈如果发飙，那就不好玩了，于是开始上干货。
    “怪不得呢。原来如此。”
    沈义贤暗自点头，周进这么一解释，他终于明白了。
    以前也收治过脱臼的病人，但从没有疼痛成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要等二十四小时呢？”
    “韧带、经络和肌肉纤维在受力后，会慢慢地恢复回转，这个速度比较慢，大约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全部归位。这个时候，再对骨骼进行复位，那就ok了。”
    周进说着，还带了个手势。
    原来如此！
    沈义贤恍然大悟。
    “苟伯文为什么这么痛苦？是因为当晚他过来就医，你们的值班医生，就按常规，将骨骼复位了。韧带啥的，都扭曲了，强行复位，卡在里面，你说会不会疼呢？再加之，复位上的骨骼，又阻止了扭曲的经络、韧带回复正常状态，所以，只会更加疼痛，而且越来越疼。用x光或者ct，都查不出原因来。”
    沈义贤竟孩子似的点了点头。
    真是受教了！自己从医数十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所以，刚才被这小子捉弄、吊胃口，产生的不快，立马一扫而空。
    “那怎么分辨出是不是中了杨氏分筋错骨手呢？”
    沈义贤此刻就如同一个小学生，虚心请教，不懂就问。
    “这多简单的事啊！收治的时候，不会问啊？是在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还是与人争斗受的伤？如果是与人争斗，那就要小心了。再看看伤者的面相，是不是凶神恶煞样的？这还分辨不出来吗？你看这人面相不好，还特别疼痛的，大概率是中了本门的分筋错骨手，这是本门在替天行道呢。”
    “有道理！”
    沈义贤点了点头。
    “哎，我再问一句，这位苟的，好像还是个警察。怎么惹着你了？让他吃这么大的苦头？”
    “喂，沈叔啊！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他吃这么大的苦头，我的因素，充其量只占一半。我只是想略施惩戒而已。还有一半，是你们误诊产生的，不是吗？”
    “你，你，你----”
    沈义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再想想，周进这小子，好像也没有说错。
    可不就是误诊误判了嘛！尽管有这样那样的主观和客观理由。
    沈义贤回味着周进刚才的话语。虽然看似废话一大堆，其实，还是有信息量的。
    那就是今后，再遇到脱臼的病人，接诊时，先问清楚了，是如何脱臼的，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是斗殴中产生的，看样子，模样不善，又特别痛苦的，那就明白地告诉他，谁把你伤的，你就去找谁。实在是推不走的，那就二十四小时后，再行复位。
    沈义贤到了这个岁数，又是研究业务的，有点迂，觉得以后骨科要出台一个接诊脱臼患者的诊治流程，方便全科医生掌握。
    这些年，医患纠纷不断。作为医生，也很委屈，医好了无功，那是应该的，是本职工作。看不好，就是天大的罪过。
    唉！难哪！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
    “哎，小周啊，你是怎么做到瞬间让他恢复正常的呢？”
    话刚问出口，自己就觉得有点不妥了。
    果然，发觉这小子两眼在凝视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一时揣不出其中之意。
    “沈叔啊，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医院外科，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从业多长时间后，才能够上手术台做主刀？”
    “小手术，三四年，大手术、重要的手术，怎么着，也要七八年吧。”
    周进闻言，微笑不语。沈义贤顿时就明白了。
    这小子的意思是，要做到他这样，至少得多少年的苦功，非一朝一夕所能达成。其他的姑且不论，单是这份能让人体韧带和肌肉纤维发生扭曲变形的内力，就不是常人轻容易能够做到的。
    正自尴尬，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