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辰那天在长月亭说好男色之事,本就是想要借天隐卫之口告诉解知微,却没想到牧重争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这日他罕见上了个早朝,同解知微往御书房去时,就见高坤神色复杂领着两个精致可爱的少年过来。
“陛下,这是郡王说您要的人,他好生生给您送来了。”
锦辰一愣,“朕要的人?”
余华耀走上前来行礼,似乎养好了一身的病,藕粉色衣袍衬得活泼又乖顺,“臣侍参见陛下,那夜御花园一别……之后郡王说你想让臣侍进宫侍奉,实在是臣侍之幸。”
锦辰:“……”原来在这等着呢!
余华耀身后的青衣少年则更加内敛,盈盈行礼道:“臣侍参见陛下。”
锦辰尽力忽略身侧能杀人的视线,问:“你又是谁。”
“回禀陛下,臣侍名唤允晓,是鸿胪寺卿嫡次子。”
嚯,正一品太傅,正四品鸿胪寺卿,牧重争的速度着实快。
锦辰刚准备说话,就听见解知微训斥的声音响起。
“放肆,宫中规矩森严,郡王心性不羁,尔等身为大臣之子,把宫外那套手段用在陛下身上!”
允晓脸色白了几分,顿时不敢再造次。
但余华耀是自幼被宠惯了的,就算害怕摄政王也还记得爹爹的嘱咐,当即可怜兮兮望向锦辰。
“陛下……臣侍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王爷如此盛怒。”
解知微见他还敢狐媚向锦辰邀宠,内心的酸水和杀意都能淹没了人,“本王教训你,还需要有理由了?陛下尚未立后,你们怎敢带坏陛下!”
“小皇叔。”锦辰不虞打断了他,脸色有些沉,“好男色的是朕,照您这么说,是要连朕一并责罚了。”
解知微错愕失神了瞬,“臣并非这个意思。”
可陛下这是在为这人解围吗,他咬了咬舌尖,察觉到痛感才软声道:“陛下,这总归影响不好。”
“您听臣的,等……立后了,再让宠侍入宫伺候也不迟。”
解知微语气故作平静,天知道他要多努力,才能压抑住心头如蛇绕柱般黏腻阴冷的酸意,瑰丽冷艳眉眼也不自觉浮现几分委屈。
锦辰心里软了几分,垂眸低笑道:“无妨,既然是堂兄送来的人,又是大臣之子,再送出宫才是影响不好。”
“同赐贵侍之位,你们既认识,那就共住阳韵宫。”
余华耀内心雀跃不已,本就以为陛下帮他解围的欣喜听到这话后更加浓烈,脆生生道:“臣侍多谢陛下。”
允晓更加谨慎,小心翼翼望了眼摄政王沉沉的脸色,低声恭敬领命,不敢表现得开心。
望着被高坤带去后宫的两个少年背影,解知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掐破了掌心才堪堪忍住不直接赐死。
“小皇叔。”
锦辰轻声唤他,“不去御书房了吗。”
解知微轻抚着袖口四爪金蟒绣纹,低声道:“陛下最近越发不听话了。”
“小皇叔,朕今年二十。”
解知微:“……”
是啊,及冠之年,又褪去了曾经的柔弱畏惧。
如此帝王英姿,恐怕早就暗中吸引了不少倾慕的贵女郎君们。
“走罢,”锦辰突然牵上他的手,语气不知怎么柔和了许多,“不管朕多大,您都是朕最重要的长辈。”
长辈。
长辈……
解知微突然泄了气,任凭锦辰拉着他往御书房去,看不出半分心底的溃不成军和即将被撕破的最后一层壁垒。
“皇叔长朕许多,身边还无称心之人吗。”锦辰眼瞧着快到御书房了,忽而又问身侧牵着手的美人王爷,不遗余力将他心底最后坚守的东西打破。
解知微先是皱眉,沉默了许久。
年少时满心只有活下来、往上爬,之后练就天下独有的功法,在这人心似地狱的皇城里站稳脚跟,功力影响下更是清心寡欲,从未有过感觉。
除了那晚……
解知微被锦辰紧握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哑声道:“臣……不便有心仪之人。”
“也是。”
锦辰不疑有他,进御书房时停顿了脚步,面对着解知微抬手拂去他肩头落花,“不管从前如何,小皇叔,朕从没有恨过你。”
“从前只是年幼…太过恐惧。”
解知微心中微动,莫名被这话勾得心痒,阴寒酸涩的眸底也逐渐泛上温情,他轻抚锦辰的侧脸,“是臣做得不好,您害怕也是应该的。”
“不恨我就好……”
最后一句话极近低喃呓语,解知微知道光是要锦辰不恨他,就已经很难得。
何谈……爱呢。
他这摄政王,甚至比不得那些纳进后宫的狐媚子,至少能夜夜缠着锦辰不离开。
——
当天夜里。
身着单薄中衣的解知微独自坐在院子里,奢华院落却只有寂寥月色相伴,寂静到落地有声。
不多时,天隐卫从宫内回来传话。
“启禀主子,皇上今夜召了余贵侍入碧华殿,彻夜未出。”
咚——
解知微手里的酒杯掉落,他紧握拳头,抬手示意天隐卫离开。
他就这么静静坐在月色下,发丝垂泄,被风吹起时露出阴冷如同鬼魅的瑰丽容颜,此刻也染上了几分苍白,月影朦胧中有种倦怠的艳冷感。
“余华耀……”
解知微轻垂至眉眼,狭长凤眼逐渐被杀意阴郁充盈,“好得很。”
“暗究。”
一抹黑影出现在院子里,如鬼影。
“把寒舟唤回来,本王有事问他。”
“是。”
甚至不需要调查,解知微也知道余华耀是牧重争派进后宫的人,本还想把动了心的寒舟留在他身边长一点,等收集到更多东西了再毁掉牧重争。
但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要牧重争失去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