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悦明视角下的林威,与李尊祖喝酒倒是挺自然,敢情阁楼坐了一上午,是为了等他这个兄弟。
因为从两人话里能听出来,李家只有一街之隔,李尊祖休沐必然会到闹市,差点以为他是真的在看什么利润税收。
两人浅尝辄止,饭后在雅间喝茶聊他们以前轮值的小事,林威觉得出来很久了,抽空让秦悦明回去把林成带过来,别找不到人乱跑。
节日的崇文门大街现在也很热闹,但与集市的热闹完全是两个世界,与别的王朝印象也不同,明太祖不允许三品以下京官乘轿,民间马车不允许使用锦缎,所以达官贵人都是步行而来。
今晚附近有无数宴请、无数赏月诗会。京官、国子监监生无法回乡,化身假日花楼主体消费人群,到处是儒衫锦衣,互相拱手道喜,热情挽着臂膀进入花楼。
云霄楼百步外,就是沉香楼,往年首屈一指的热闹所在地,赏月诗会甚至比皇家大宴还热闹,几乎所有的京官大员都在这里,五品以下没有人带根本进不去。
东林突然倒了,抚宁侯、武定侯均不再是都督府掌印,且抚宁侯还因包庇贪官被禁足,这些罪名放勋贵头上相当于挠痒痒,只要不造反,他们稳的一批。
但他们也惹恼了皇帝,天启朝是没希望了,只能安静等下一位。
沉香楼内张灯结彩,丝竹管乐阵阵,却散发出诡异的萧条,比平日还安静,一位散客都没有。
外面肯定有厂卫的探子,大伙的想法都一样,平时来逛逛就算了,没必要在节日惹皇帝不痛快。
后院花厅中,昂贵的锦榻旁边躺着神色慵懒的两人,一人奇丑的老人,一个英俊洒脱的白净男子,身旁各有几名丫鬟给倒酒按摩,面前一群歌姬翩翩起舞,真是过的好日子。
夕阳西下,明月即将高挂,今晚大宴也就这两人了,杨涟和魏大中不出门,左光斗也劝不过来,只有他捧场,自己的学生史可法倒是想来,被训斥一顿回家去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生起起落落,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子。
明月刚刚越过京城墙头,两人面前已摆满珍馐,外面突然进来一个护院,“侯爷,左大人,后门有一位公子自称林威,奉左大人邀约而来。”
懒洋洋的两人顿时弹起来,快速对视一眼,左光斗马上道,“老夫没有邀请,看来他猜到了,不管目的何在,换个地方,让这些女人回避一下,找几个有才气、与他年龄相仿的清倌人,走的时候送给他。”
朱国弼点点头,“那就回正屋吧,不外乎一点银子,女人多的是。”
说罢挥手让下人快速收拾,转到房内重新摆放,左光斗迟疑一会,向护院问道,“几个人?”
“回左大人,两男一女同行,还有四名亲卫,其余人没有报名号,林公子只说一起。”
左光斗一摆手,“去请林公子进来,客气点。”
下人们收拾起来很快,眨眼间已经把亭子里的摆设全部移到正厅,林威还还没资格让侯爵出迎,两人在昂贵的地毯中静坐等候。
很快林威就笑呵呵进门,随便拱拱手,“两位兴致不错啊,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侯爷兴致吧?”
朱国弼伸手一请,“林公子快请坐,摆这么多食物,就是为了待客,来者是客,更是朋友,寒舍蓬荜生辉。”
林威朝左光斗笑笑没有说话,反而指着身后的三人,“这是林某好友、李忠烈嫡孙李尊祖,贱内秦氏和侄儿林成。”
“欢迎,欢迎,快快快…坐!”
两人此刻一个比一个热情,因为林威带着林耀暗处的儿子、带着自己暗处的夫人,这是‘做朋友’的姿态。
林威也如他们想的一样,带着秦悦明做到朱国弼身边,林成和李尊祖则做到左光斗身边。
这个落座方式更是让朱国弼内心大乐,向外面连连招手,“让沉香把清倌人全请过来,今日我与林小友好好热闹一番,走的时候都跟着,作为朱某向林公子立府贺礼。”
林威客气拱拱手,“正发愁家里没有丫鬟,感谢侯爷。左大人说的对,想做事先得交朋友,与朋友见面,就是让人开心。”
朱国弼哈哈一笑,热情拍拍他的肩膀,挤挤眼道,“十个江南来的清倌人,她们身价在二十万两哦,愚兄这见面礼怎么样?”
他这意思是二十万两赔罪,林威立刻抓起身边的酒杯仰脖喝干,“侯爷敞亮,听说崇文坊附近侯爷有四个花楼,侯爷能不能过手小弟一处?”
朱国弼笑容猛得一顿,还未开口,林威又说道,“侯爷别误会,我不想和大哥一样做事,您开个数,多少我都接着,明早就给侯爷抬来银子,反正我听侄儿说,另外三处花楼基本是沉香楼附庸。”
朱国弼摸不准了,心下纳闷,“贤弟喜欢这种买卖?”
“不喜欢,只是为了做事,接待朋友方便。”
“原来如此,愚兄恐怕你拿不出银子来。”
“不不不,侯爷误会了,小弟不是买人,是买楼,或者说是买一处花楼作为院子。”
“这想法合老子胃口,好,给你了,就拿云霄楼旁边那个吧,与西宁侯做个邻居也方便,走的时候就可以带着地契。”
“不好吧,该是多少是多少,小弟也不懂价格,二十万两够不够?”
朱国弼笑笑没有开口,对面的左光斗笑着道,“林公子,谈银子太俗,刚才的清倌人是交以前的朋友,现在的花楼是交以后的朋友。”
林威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轻拍自己的嘴,“哎呀,哎呀,让侯爷见笑了,小弟初出茅庐,没有意会到侯爷情谊,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说罢立刻双手举杯,向朱国弼躬身连连饮尽,果真是诚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