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六月过去,七月更加炎热,为此中枢还放了五天消暑假。
徐允晴快生产了,南京派来百多人伺候坐月子,小公爷徐允爵带领入京,顺带与宛平侯、京城勋贵谈点事。
到侯府才知道,里面快成兵营了,林威一直在仁寿宫,不代表他无法给外面递消息,除了以前阜财坊愿意投靠侯府的亲军家眷,侯府不能有任何下人,南京来的也不行,徐允爵甚至没有见到自己妹子,就被侯府的守卫给撵了出去。
定国公徐家的府邸距离侯府不远,徐允爵无奈带人到同族家里。
徐希皋宽衣大袖,袒胸露肩,很不雅的在后院池塘边乘凉,一手酒杯,一手扇子,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家眷都到外庄避暑去了,后院很安静,徐允爵被下人带过来,看到他的样子有点嘶牙,站面前转了一圈,随意问道,“允祯贤弟还在上衙?”
徐希皋看他一眼,把扇子一扔,似乎更加烦躁,“允祯是禁卫统领,老夫上月也在禁宫轮值了五天,宛平侯与公主嬉戏作乐,意志消沉,名声快传遍京城了。”
徐允爵撇嘴一乐,坐到他面前自顾自倒了一杯酸梅汁,“林威这是在向陛下表忠心。”
徐希皋摇摇头,面色沉重,“若真是如此,三五天就足够了,你在南京也应该知道他实际流连的是宁德公主,而不是乐安公主。”
徐允爵更加无所谓,有点揶揄的微笑,“陛下很聪明,宁德公主性格恬淡,琴技超群,他杀戮过重,去去血腥,养养性子更好。”
徐希皋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来跟老夫逗乐子?”
徐允爵摸摸鼻子认真道,“他大概是为了刺激李康妃,进而激怒郑贵妃,以此解决禁宫的破事,不想与皇家旧事牵扯太深。”
“放屁,堂堂侯爵,掌京卫的实权镇守大将军,与一个老妖婆玩什么计谋。”
徐允爵一愣,疑惑问道,“除了调一个员外郎到京卫,调一个江西举人到蓟镇屯田,通过丁绍轼举荐了一个巡抚,他还做什么了?”
徐希皋哼哼冷笑一声,“卢象升名不见经传,他大概只是找户部尚书郭允厚手下的实干能吏,宋应星只是一个举人,听说专研农学,的确有履行军令状的意思。毕懋康目前是右佥都御史、郧阳巡抚,这位也是个制器人才,加上之前的王徵,看起来他的确准备在蓟镇屯田、炼铁、制药、制器。”
徐允爵听完更加疑惑了,“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做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屯田、炼铁、制药、制器,均非一日之功。”
徐希皋这时的笑容变成了自嘲,“允爵啊,宛平侯是边镇回来的大将,与努尔哈赤、林丹汗几经生死博弈之人,勇猛只是表象,战争的胜利首先是人性大局的博弈胜利,这样的人会与一个公主缠绵?”
徐允爵这才意会到京城勋贵在担心什么,顿时低头思索起来,定国公这时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在布局啊,把自己扔到禁宫,只不过是将计就计,让人无从判断他的行为,也许暗地里早不知做了多少事。我也是十天前英国公提醒才明白,但他在做什么呢?除了京卫把居贤坊围起来,其他人员也没什么异常啊。”
徐允爵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而且想的很远,额头不一会就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内心直叫祸事。
徐希皋看他的样子,不禁嗤笑一声,“放心吧,没那么远,别忘了云梦公主与他的关系。”
哦,也是,林威不会怀疑皇帝,更不会弑君,这是砸自己的脚。
两人沉默了一会,徐希皋突然恼怒一拍桌子,“哪个蠢货去截杀他的师妹,把林威搞得性格完全变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有发不完的怒气,林威强迫自己冷静,却在京城用上了兵法,你看着吧,八月十五以前,定然还有一次血腥。”
徐允爵擦擦额头冷汗,有点不太相信定国公,“您会不知京城有何异常?”
徐希皋被他说的更加恼怒了,“老子又不是神仙,英国公、成国公也不知道,大家只是担心林威无法收手。苏秀秀是他兄长所杀,蛊惑他兄长的是骆家,那骆家又是得到谁的暗示?
五百人的行动需要外庄配合、需要沿途隐蔽,亲军不可能毫无痕迹的完成,他们手脚越干净,越是让林威怀疑…呸,老子也怀疑,别说林威。
允爵啊,别忘了骆家可是他叫了十几年的姥爷舅舅,被他毫不犹豫灭族,可见他的仇恨有多深,哪能轻易结束。”
徐允爵终于意会到定国公为何紧张了,“与林家熟络的是西城指挥使吧?而指挥使又是成国公的妹夫?林耀的连襟?”
徐希皋沉重点点头,“若刘家真参与,林威不会迟疑一刻钟,这样就把成国公卷进来了,他若无动于衷还有什么威信,倘若动手,那就是…无法想象勋贵会乱成什么样子。”
徐允爵噌的起身,急急说道,“不行,我得到禁宫劝劝他,苏秀秀的事到此为止,一个骆家陪葬足够了。”
徐希皋拉住他,拍拍手臂示意冷静,面色更加沉重,“你这太想当然了,知道云梦公主为何在山海关住了一个月吗?不是关心林威,而是受了重伤,林威一开始得知师妹的死讯就怀疑陛下,且他毫不犹豫动手了,一刀刺入云梦公主胸膛,手铳连续开火。面对亲如娘的人都是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劝他没用,我们最好祈祷西城指挥使不知情。”
徐允爵大恼,“男子汉大丈夫,困于儿女私情,他如今可是文武君臣的中心人物,这不是逼着大伙对他动手吗?”
“允爵说对了,刺杀苏秀秀的好处不在勋贵,很有可能是哪个文臣的计谋,利用一个女人破坏陛下的大计,故意让他与勋贵大打出手。英国公也是这么判断的,而且告知了林威,所以他还在禁宫,证明他查不到是哪个文官牵扯其中,这些王八蛋,总是这么恶毒。”
徐允爵不信,“整个勋贵都查不到?”
徐希皋苦恼点点头,“的确藏得很深,这段时间大伙快把头发都薅秃了,骆家是暗卫不能审讯,如今真是悔之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