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更安静了，一千五百人在西关轮值，五百人东关轮值，三百人到南关探路，城内只剩下二百人。
    若非众人坚持，林威能全部派出去。
    大战间隙突然放松下来，绝对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容易产生惰性，更容易让调节好的生物钟混乱，对接下来的战事非常不利。
    丁贤思她做夫人后第一次下厨，把缴获搜刮了一遍，到厨房忙活半天，林威看着一桌子菜哭笑不得。
    风卷残云吃饱，拍拍肚皮说了句贱话，“娘子真是闲啊，没看到士兵们白天烤了很多肉干嘛，足够吃了。”
    丁贤思翻了个白眼，快速收走餐具，当然没有洗涮的必要，给林威暖了一壶酒，沏了壶茶，放到面前后，双手托腮，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
    林威怀着疑惑的心思喝了口茶，没什么特别呀，再喝了口酒，什么味？
    “什么酒？这是奴酋库房里的鹿血酒？”
    丁贤思一愣，“我不知道啊，总共也就三壶酒，杨镐拿了两壶，他说只有这一壶是好酒，鹿血酒是什么酒？”
    林威看她求知的眼神，轻轻把酒推开，“没什么，我酒量不好，睡眠挺好，不需要这玩意。”
    丁贤思哦一声，突然靠近贼兮兮道，“夫君不会破坏赫图阿拉对不对？”
    “为何这么认为？”
    “虽然破坏能打击女真士气，但能破坏而不破坏，更能打击女真贵族底气，夫君有睥睨天下的实力。”
    “哪有那么复杂，努尔哈赤建城用了二十多年，为什么破坏？老子更有统治它的信心，现在毁了是给以后的自己找麻烦。我之前说毁了奴酋老巢，是毁掉这里的人心，而不是毁山水。人都死绝了还毁什么，顶多把前面的所谓金銮殿毁了。”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天下事不需要事事阴谋论，将来是火器的天下，人心才是坚固的堡垒，任何城池在火器面前都是笑话。”
    “人心才是坚固的堡垒？”丁贤思喃喃重复一句，转而又问道，“杨镐说的一线通天路是什么意思？”
    林威淡淡瞥了她一眼，“娘子休息吧，我喝茶坐一会。”
    “睡了一天还睡什么，夫君是不是会突袭本溪？一战定鼎辽东…”
    丁贤思突然迎上林威清冷的目光，瞬间明白自己犯了大忌，手足无措讪笑一声，扭头到炕上去睡觉。
    林威起身坐到躺椅中，又开始蹬着廊柱晃悠。
    计划赶不上变化，辽东不能拖啊，没机会就不玩了，先回河南处理福王，然后回京才是正事，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眼看着鞑靼人劫掠宣大无动于衷，权争不能把人性丢了…
    轰隆隆~
    轰隆隆~
    打雷了，前半夜还月色大亮，后半夜突然打雷了。
    这个时节没有大雨，但淅淅沥沥不停，房檐突然开始滴水…
    范文程和杨镐脸色惨白跑到寝宫，看到林威如同入定似得，躺在椅中看着门口发呆…
    身边的丁贤思示意他们别说话，显然林威发呆很久了。
    火器不怕下雨，这种雨别说东江的火器不怕，女真的火器也不怕，可怕的是另外一件事。
    没到过辽东大山的人绝对无法理解这种可怕。
    树叶、草茎、苔藓、石头…等等一切都很滑，非常滑，因为坡度问题，下雨比下雪还滑，站都站不住的那种滑。
    偷袭前大山连续半个月没下雨，阳光暴晒，勉强能通过陡峭的山坡爬山，平日赶路六十里，这种天气恐怕也就六里，可能一天都翻不过一座山。
    这年头又没防滑鞋，更没有山路台阶，就算只下一个时辰，影响的结果至少是五天，或者更久。
    夜里黑漆漆的，不时响起一声闷雷，代善估计在大笑庆祝。
    范文程觉得需要当机立断，上前躬身道，“侯爷，一旦下雨我们短时间就回不去，吃的倒是足够，但我们需要退路，南关的尽头是大山，我们需要尽快占领一块有利地形，或者…沿着东关的山路到三百里外东海女真的地盘，去了那里到海边返回朝鲜。”
    林威机械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托腮的右手麻了，又倾向左边，继续托腮看着雨水发呆。
    等了好一会没反应，杨镐也到身边，“侯爷，代善肯定不会进攻了，皇太极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
    林威眉头一皱，“能不能闭嘴？！”
    两人瞬间闭嘴后退两步，干脆坐到桌前品茶，宛平侯没有失去理智就行，他们只是谋臣，不是副将也不是参将，说多了越线。
    寅时末，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但能看到十步外了，沈老三头发湿漉漉的出现在寝宫。
    “侯爷，那些家伙来了四千多人，大多数是弓箭手，应该是代善的正红旗精锐，根本没有到西边，而是占据了我们之前停留的那个村子，同时截断两条路，砍伐木头堵死两个山谷，根本没有前来会战的意思。”
    林威回想了一遍那个分叉口的地形，稍微撇撇嘴道，“代善这是保留实力的鸡贼打法，仅仅是为了堵住我们入山的路，也就是说南关六十里之内的两条路都可以自由通行？”
    沈老三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他们沿着十里长的山脊线布防，为了堵而堵。”
    林威想了想道，“锦衣卫有绑到鞋底铁刺防滑的办法，你在城里找找合适的东西，带二十人回去吧，不管你绕哪里，必须日夜不停赶路，让北岸山坳里的马匹撤回去，不用接应我们。
    马世龙应该攻占九连城了，告诉马世龙和韩同，接到命令立刻进攻凤凰城，马世龙全权节制东江水陆大军，水师调集火箭溜给步卒使用，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占凤凰城，同时让阿敏公开反叛掩护大军右翼，准备在凤凰城以北的关卡或山中迎接东虏大军反扑。”
    沈老三没有犹豫，立刻点头，“是，属下马上回去。”
    范文程这时候蹦出来，“侯爷，阿敏不会相信陌生人的传讯，沈千户得先到皮岛联系密谍头领。”
    林威和沈老三齐齐回头看了他一眼，前者什么都没说，后者嘴型无声骂一句傻子，告别林威跑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