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追范文程的人回来了。
他们没追上,过边墙后小路很多,而且山间全是小溪,不确定范文程走哪条路。
林威无所谓,亲卫一百人派出去才是关键,让范文程摸一下阿敏这边演什么戏也行。
范文程的确快,他不仅抄近路,孤山堡到新甸一路是下山,半日在山中奔马九十里,黄昏已抵达新甸堡外围。
一路行来遇到很多百姓,让身处战区的范文程放松不少,内心全是立大功的兴奋。
但新甸堡外遇到斥候,把他吓了一跳,山谷中密密麻麻全是女真人,报上名后,守卫要求他们上交军械,这怎么可能,双方立刻剑拔弩张。
得知阿敏就在新甸,范文程只好劝住身边人,让斥候通报,他与众人在外面等候。
大概两刻钟后,一个中年人骑马来到范文程身边。
不需要介绍,范文程立刻拱手,“图伦贝勒爷,这是何意…”
阿敏的四弟图伦认清他后立刻跳下马,热情来到身边,“还真是范大人,抱歉抱歉,我带大家进去,二哥起兵后来来去去全是稀奇古怪的人,斥候不得不小心。”
“原来如此,二贝勒呢?范某求见。”
“二哥当然在新甸,请吧。”
两人没什么话可交流,女真也在制衡,但他们的制衡相对简单,堂兄弟之间就可以完成。
对舒尔哈齐一系的忠心,努尔哈赤早有防范,那就是重用老六济尔哈朗,让他脱离二贝勒阿敏,与代善和皇太极一起作战,效果很好,可惜去年在辽西济尔哈朗被林威搞死,两蓝旗一下失去与大汗亲近的人。
舒尔哈齐八个儿子,老大老三被努尔哈赤赐死,老五老七早夭,老六济尔哈朗战死,老二阿敏、老四图伦、老八费扬武就是旗主大头领,平时一切事务以阿敏为尊。
范文程一路行来,发现两蓝旗的士兵毫无大军出征的气氛,人吼马鸣声不断,却大多在消遣,带的军械倒是不少。
新甸堡关城无法放下中军,阿敏的大帐在山脚,华丽的大帐比林威在东江的还大,范文程暗骂一声不靠谱,低头进入帐内。
阿敏和费扬武懒洋洋的坐在前后帐的帘幔旁,看到范文程阿敏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范大人,老夫也算诚心实意投诚宛平侯,三番五次试探,全是你主意吧?”
范文程哈哈一笑,“贝勒爷这误会可大了,范某只是个小人,哪能影响侯爷做事,而且侯爷并非试探,贝勒爷多虑了。”
“别废话了,皇太极应该在连山关一线,没有见到侯爷,老夫不会再往前,还请你体谅,部族也需要信任。”
范文程点点头,施施然坐到阿敏一侧,对费扬武瞥了一眼,“八爷,范某连杯茶都没有吗?”
事不关己的费扬武嘴角一抽,大步出帐让人倒茶去。
范文程这才对阿敏和图伦道,“侯爷大军所向披靡,三五日后皇太极将失去辽南,侯爷需要监督各部完成作战。”
阿敏依旧摇头,“侯爷露面即可,监督都不需要,我们可以直接抵达鸦鹘关,若侯爷一直不露面,军心难稳,作为大军右翼老夫已仁至义尽。”
“贝勒爷有点想当然了,侯爷怎么会进入贵部,手下全是之前的辽民,这边需要军心稳定,那边更需要。”
阿敏好似被说服了,发呆了一会,看费扬武递给范文程一杯茶,才悠悠说道,“赫图阿拉是女真龙兴之地,想不到他们全是废物,侯爷大胜自然可喜可贺,但…”
范文程摆摆手,“范某可以理解您的心情,但您担忧过头了,侯爷没有损坏赫图阿拉一草一木,为的就是贝勒爷的面子。”
阿敏两眼一亮,十分激动,“当真?赫图阿拉完…完好?”
“当然完好,等胜利之后,侯爷还会让贝勒爷驻守赫图阿拉,干嘛毁掉?”
阿敏抬头看一眼四弟八弟,似乎放下一个大心结,语无伦次说道,“好…好…太好了…侯爷是…是大英雄…”
“贝勒爷别拍马屁了,让两蓝旗的部族安心打猎放牧,您就是未来女真的大汗,对了,沈千户是哪天回到宽甸?”
阿敏神情僵了一下,“哦…哦哦,前天…不不不,大前天晚上,也是从北面而来。”
这小子跑的真快,范文程内心赞叹一声,“贝勒爷,虽然时候不早了,但与范某一起来的兄弟得通过宽甸回九连城去…”
“自然…自然,范大人请便…”
阿敏连连答应,范文程笑了笑,到门口吩咐亲卫分出十人去往九连城,图伦在他旁边同样吩咐亲卫送一下,不准暗中生事。
再次回到帐内,范文程突然发现阿敏轻松了很多,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惹得他哈哈大笑,“贝勒爷想多了吧,侯爷不需要你进攻皇太极,投名状这种事对侯爷来说太下作,东江够强,你若能收拢女真人心,就是对侯爷最大的忠心。”
“惭愧,惭愧,这么说侯爷不准备到宽甸?想从西边直接到凤凰城?”
“火器无敌,侯爷去哪里范某不知道,但侯爷不需要贝勒护送,贝勒已经展示了两蓝旗的诚意,您行军占领关隘就可以。”
“不不不,老夫已经把大江边的长甸堡让给韩大人,如今有两千东江步卒驻守,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老夫随时听从侯爷差遣。”
范文程一愣,“让给东江?侯爷为什么要占据宽甸六堡?两蓝旗部族今年吃什么?”
“范大人这话说的,部族都是侯爷属下…”
他突然住嘴了,两人怔怔看着对方,范文程突然哈哈大笑,“贝勒爷忠心可嘉,但侯爷属实无意占领宽甸六堡,更无意驱逐百姓,无论是汉民还是女真人,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吧。”
阿敏突然起身,“侯爷大义,末将麾下一万两千人,随时听候差遣,定护佑侯爷周全。”
范文程这次没有给他什么答案,“范某会转告侯爷贝勒的忠心,叆阳堡什么情况?”
“叆阳堡?那里连驻军都没有,百姓倒是不少,能有什么情况?”
范文程看他回答自然,低头想了想,觉得斥候已经离开新甸,拱拱手道,“贝勒爷听候差遣吧,范某得回去了,侯爷还在等消息,西边大战如何,也该有个结果了。”
“啊?这么急?末将备了酒菜…这这这…还请范大人在侯爷面前替阿敏美言几句,踌躇不前,实乃有苦难言…”
“贝勒爷无需如此,范某此刻是斥候,有斥候的责任,贝勒爷好,也是范某好,您留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