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耳朵还是有用。
    胯下战马叫了两声停下来。
    陈良弼才有空闲扭头看向另一边。
    只见林丹汗脸色惨白，神情呆滞被亲卫从地上拉起来。
    刚才一瞬间看的出神，被战马掀下马背，差点踩死。
    战马虽然被脚下的突然震动受惊，但只有短暂的混乱，大阵嘶吼声持续时间很短，
    远处的响声没了，啪啪啪的火铳声也不是太清楚。
    剩下约四千骑兵撒丫子就跑，哪里还敢冲锋。
    贵英恰这次没有下令射杀。
    派出一队骑兵护卫他们到大阵前，包括土默特士兵也带回。
    重新上马背的林丹汗强忍着恐惧，再次举起望远镜，明军的大阵已经开始继续前进。
    “那…那…一排红光是什么？”
    “陛下，是佛郎机啊。”
    林丹汗扭头看一眼陈良弼，脸部肌肉急速跳动，好似受了巨大的侮辱。
    陈良弼微笑回应，“陛下，是佛郎机啊，您之所以看到一排，是因为太多了，京营有七千佛郎机炮，京卫和蓟辽宣大加起来怎么也有三千，抛去残次品和年久失修的样子货，剩下多少外臣也不清楚，但足够摆十里。
    摄政公用火炮玩三段击，骑兵不知道死多少才能冲过去，何况您也看到了，他们有不一样的大呲花…”
    林丹汗一瞬间脸色很精彩，突兀变红，闪烁变青，瞬间变黑，黑与红叠加变紫~
    呼呼喘息两声，立刻扭头看向南边和西边。
    向旁边的兀良哈公主大叫了两声，后者又跑了。
    陈良弼没听懂，伸手遮阳看向东方，明军大阵更慢了，但纯粹的压迫感十分强烈。
    身边到处都是吵闹声。
    察哈尔人心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就扛不住了？太不经打了吧。
    都录突然大叫一声，“老头，坐好了。”
    林丹汗下决断还真快，他的‘皇帝’面子不值得继续去硬撼明军大阵。
    察哈尔铁甲军突然掉头，直接冲向南边的土默特。
    陈良弼大叫，卧槽，他们又跑了。
    转瞬又明白了，刚才林丹汗是在通知土默特，他们即将向南转。
    土默特知道察哈尔要过来，所以他们跑的方向一致，不是去与秦良玉作战回河套，近二十万人竟然奔向明朝旧边墙。
    林丹汗和卜失兔这是把大军放到了绝地，但他们小股骑军还真有可能跨越百里大山逃之夭夭。
    一个时辰后，方圆二十里的一个大湖出现在两山之间。
    宽约三十里，深四十里的河谷中到处是土默特充当行军粮的牛羊。
    南边的山顶一条绵延五十里的旧边墙，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这里是下水海，大明朝宣德卫曾经的驻地，山上曾经有一座小城，土城。
    鞑靼人在山谷中非常拥挤，土默特散开去占据西南两边的山梁。
    林丹汗没有搭理他们，反正大山向西还有一个狭长的平地，瓦剌守着那边的大山呢。
    下令察哈尔来到东南方向的山顶，沿着破旧的长城展开防御。
    这条旧长城是沿着大同镇边墙斜向伸展，看起来很长，但向东南方向稍微望一眼，就能看到一条高大坚固的城墙在大山中蜿蜒曲折，上面的旗帜隐隐约约都能看到。
    大同右卫、大同左卫驻地，晋地出塞第一大关拒墙堡，不过三十里远。
    这一通跑明军没反应过来，或者他们在等中军的命令，一不小心让林丹汗把东面的明军甩开不见踪影，西边的明军倒是更近了。
    山上的察哈尔士兵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虽处于绝地，却没有被前后左右夹击的风险。
    他们绝不相信大同边军敢出来，那样他们就敢杀入大同镇。
    上山不可能骑马，战马都被带到南边的山谷中。
    距离明朝边墙太近，森林早被边军砍伐的毛都没一根，炎炎烈日下，士兵们躲在断壁的阴影里呼呼喘气。
    林丹汗神色平静攀登上一处断墙顶部，拿望远镜扫向北面的草原。
    视野非常好，北面大约三四十里到处是奔跑的明军斥候。
    他们的确没有追过来。
    至于林威，他看了一会，估计还有七八十里。
    扭头跟信使交代了很长一段话，信使离开去联系土默特。
    今天结束了。
    林丹汗原地坐大石头上沉思。
    长腿大汗的思考在陈良弼看来多少有点可笑，好不容易追上来，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陛…陛下，外…外臣没有嘲笑您的意思，但您是不是把自己搞到没有水源的绝地？天黑之后您就算看到下水海，也无法饮用一滴。”
    “泰宁侯想多了，朕所处的位置南边有一条山中小溪，足够十万人马轮流引水。”
    “陛下想少了，您有水源，卜失兔呢？天黑前他就投降了。”
    林丹汗冷冷瞧了他一眼，“卜失兔即将逃跑，他的大军和牛羊属于朕了。”
    陈良弼擦擦脸上的汗，躺坐地下，一副颓废的样子，“陛下，外臣提醒您两点，如今大明将士不需要四面合围，看起来您单面对敌轻松了，但大明更好排兵布阵了，秦良玉马上就会改变防守位置到西边布防，鞑靼下山多少都是送死。
    摄政公和陛下的中军太阳落山前必定会到下水海北面，从容守住东北两个方向，察哈尔士兵瞬间就会明白您是害怕，不是换防。”
    “陈良弼，你还是真是个好说客，那你给朕指一条路。”
    “陛下，外臣不是说客，是使者，明路很简单，到中军拜见摄政公和大明皇帝。”
    林丹汗休息好了，没有再与他多言，继续站起来看向北方。
    秦良玉果然在向瓦剌方向移动，她的位置由女真骑兵补充，明军行动一点都不慢。
    山上呼呼的喘气声渐渐平静下来，陈良弼看林丹汗又恢复了阴鸷的神情，托腮淡淡说道，
    “陛下，您可千万别想着小股骑兵突围，否则黄金家族四百年的荣誉，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彪炳史册的大笑话。”
    林丹汗没有生气，放下望远镜，语气还有点真诚，“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摄政公来了啊，刚才草原战场过于宽阔，才摆出一字长蛇阵，如今变成围山，大明会一营一营层层围困，天罗地网，您往哪里跑都是通往摄政公大帐做客的道路。自投罗网的末代大汗，当然会彪炳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