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的话一听就是别人教的。
语气充满不容置疑,又隐隐透露出林威对林丹汗的不耐烦。
他们只能告退,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皇帝和摄政公昨晚来到这里可能已经后半夜,此时均在休息,京卫带几人转了个圈,扔到了一个小帐篷内。
都录有点急,“老头,我们不能休息,公主殿下就算没话,我们也得尽快派两个回去传信,否则大汗又忍不住乱冲。”
陈良弼看着他哭笑不得,“都录将军,感谢您的高看,但老夫是大明的泰宁侯,此刻在大明营地,我是我,你是你,没有我们,懂了吗?”
都录被他说的一滞,脸色憋红,“老头,我说的我们是我和福晋,不是我和你,麻烦去跟大营做主的人说一下,我要派两名信使回去。”
陈良弼翻了个白眼,“你回去有屁用,咱们休息一两个时辰,天黑前我还得到大汗身边,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回去。”
他们两个说了一通屁话,六位福晋已经靠在一起打盹了,一天一夜确实累坏了。
陈良弼随后也靠在羊皮中沉睡,都录精神头很好,转来转去毫无睡意。
门口没有士兵,远在几十步外,但都录不敢试,明军看到你乱闯,很可能问都不问直接开枪,他们身上的那些火器一杀一个准。
太阳跃出地平线,九十九泉雾气慢慢散去。
都录在门口看到如诗如画的景色,胸无点墨他赞叹了一句,“议事台,好美的地方。”
这里属于土默特,但顺义王从来不敢把这里当做行宫。
一来他无法向明朝解释,二来会惹恼喀喇沁、察哈尔、喀尔喀等部落。
这是皇帝大汗的驻地,谁来都是对成吉思汗的不敬。
可惜明军来了。
都录感慨间看到一人熟人,不敢大叫,连连摇手。
秦翼明已经带着两人,端了两盘子食物和酒水来到帐篷。
放到他和陈良弼中间。
都录抓了两张饼,拿起酒咕咚咕咚喝两口,“秦将军,还是你够朋友。”
一边说,一边扭头把另一盘食物和水端到六位福晋身边。
陈良弼被吵醒,模模糊糊看了他一眼,“公爷醒了?”
秦翼明摇摇头,“醒不醒谁知道,反正没人去打扰。”
陈良弼立刻拽了下羊皮,捂着头袍子盖脸继续睡觉。
秦翼明指一指六位福晋,对返回来的都录问道,“她们是不是回去也无法做福晋了?”
“不会,只要部族还在,福晋永远是福晋。”
秦翼明点点头,“都录,你有没有想过,察哈尔大汗会到京城生活?”
吃饼的都录一噎,“为什么?”
“因为他投降了。”
“投降了也不会,大汗到京城,岂非没有察哈尔?”
“没了就没了,兀良哈、喀喇沁也没了,你不活的挺好。”
“那不一样,黄金家族是牧民的主人,大汗是黄金家族的主人。”
“摄政公的儿子也是黄金家族的后代,他也可以做黄金家族的主人。”
“不可能,他姓林。”
“他还有小名,孛儿只斤·巴音。”
都录呆滞了一会,依旧摇头,“小公子顶多是喀尔喀的主人。”
“若他拥有全套九斿白纛战神矛呢?”
都录盯着秦翼明慢慢吃饼,没有回答,吃完打了个嗝,咕咚咕咚饮马奶酒解渴,依旧没有说话。
秦翼明笑着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跟上。
都录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叫陈良弼,立刻迈步出帐,跟在秦翼明后面。
守卫没有阻拦他们,秦翼明直接来到刚才大帐的后边,从一队守卫中间弯腰进入帐篷。
这里的帐篷有侧窗,里面光线很好,但也只是个帐篷,秦翼明带着他如同过廊道似得走了几十步,才看到一个木板铺的大床。
里面一个年轻人看两张纸,旁边慵懒的坐着三个女人。
“末将拜见摄政公,果然如您所料,牧民心中九斿白纛才是草原的主人,黄金家族的身份其次。”
林威头也不抬问道,“都录,你能代表大多数牧民的想法吗?”
都录有点发怔,抱拳不对,躬身他又没资格,学者秦翼明单膝下跪,“黄金大帐千夫长都录,拜见大明朝摄政明国公。”
林威抬头诧异看了他一眼,示意侍女给搬过来一把椅子,然后问秦翼明,“你教他如何称呼我的全名?”
秦翼明立刻低头,“不敢,末将没有多言。”
都录起身坐到椅子边,这次拱手答道,“我离开喀尔喀的时候乌兰公主的母亲刚刚嫁给卓力克盟主,但我经常在喀尔喀和察哈尔之间奔跑,父亲是草原上的木匠,不是牧民。我家那时候很自由,喀尔喀也是布延汗的忠心部落,大汗登基后,鞑靼在开始混战,父亲一次外出没有回来,我也不知他死在哪里,怎么死的,从那时起,我就是黄金大帐的工匠。”
林威淡淡一笑,“黄金大帐有一万最忠心的武士,他们叫铁槊科诺特对吧?一共十个苏木,每个苏木一千人,林某知晓曾经的台吉粆图是十苏木之一,其他苏木呢?”
“不是十个苏木,是二十个,苏木实领千夫长,但非黄金家族不得称为苏木,六个部落酋长既苏木,这是黄金大帐的管理方式,兀良哈大公主也是苏木之一,左右丞相也是苏木…”
林威看了一眼秦翼明,再次笑着问道,“所以你不是苏木,其实就是苏木?”
“是的,我最多可以领五千人。两千铁甲军,三千附属武士。”
林威放下手中的纸,拍拍小腿坐直,“都录,你很聪明!”
“不聪明不会被大汗当做使者,但我可以告诉摄政公,我不会背叛大汗。”
“呵呵,哪怕你的妻儿全部死了?”
“对,哪怕他们死了,我也不会背叛。”
“那林某倒是好奇了,你是忠于九斿白纛呢,还是忠于大汗呢?四百年来,大汗一直拥有九斿白纛,若他们分开呢?大汗是大汗,九斿白纛是九斿白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