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一堆刺鼻的破衣旧衫中,文蕾郁闷的想着,这今天可真是天上人间走一遭,自己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她从口袋里拿出几颗薄荷糖,递给丁雁羽两颗。然后,她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草纸,将它们卷成约30厘米长、鼻孔大小的圆筒,塞入了鼻孔。
此时,文蕾嘴里嚼着薄荷糖,鼻孔里塞着长长的卫生纸,她翘着二郎腿躺在堆满了破烂的拖拉机上。
丁雁羽看到文蕾鼻孔中的卫生纸,忍不住上手掐了一半,连忙也将自己的鼻孔塞上。
春日的暖阳洒在置身破烂堆中的女孩身上,随着拖拉机的一路颠簸,两人摇摇晃晃,每次摇晃一下她们心跳就跟着加速几拍,生怕一个不稳就会从那堆高高的破烂中甩出去。
这一路文蕾觉得身心都遭到了摧残,堵住鼻子本就是自欺欺人,还要时刻担心被甩出去的危险。要是真的被甩下了拖拉机,摔个腿断胳膊折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找大队部要医药费和营业费了。
当他们回到兰溪大队,文蕾有些懵逼了,大队部东侧已经搭起了茅草棚,占地面积貌似还不小。
文蕾仔细观察一下,茅草棚东西大概在50米长,南北三米多宽,村里的老少爷们几乎都在忙活着做最后一步扫尾工作。草棚没用高粱杆做屋椽子,只是用些许粗一点的树枝做了框架,然后苫上草苫子。文蕾看着三面没有墙体的草棚,只能在心中腹诽:挺好,采光不错。
此时,兰溪村大队部的空地上,不仅有村里的老少爷们,更有十几个陌生的面孔,路边停了七八辆牛车。
拖拉机刚停稳,文蕾和丁雁羽还没爬下拖拉机,呼啦啦的人群就围了上来。
文蕾更懵逼了,她怎么觉得自己仅一天没回来,村里突然像是变了个样呢?
丁雁羽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忍不住对她哼了几声,然后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多嘴,是不是你让大队长建个废品站的?看看那些人,都是附近村子的村干部,跑来咱们村淘废品的。”
文蕾拍了拍额头,她没想到赵大队长和村委干部的行动力这么强。不过,她可没让人建一个废品站,她只是想搭个草棚,把废品站的旧家具拉回来修修,说不定能和别的村换点东西。
此时,大队长和张组长两人一人扛着一个锄头,脚步生风的从远处走来,赵大队长一脸沧桑的老脸上笑容灿烂,裂开的嘴露出一排白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紧随他身后的张组长,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只是一直沉寂的双眸,此时晶光闪闪。
两人看着那堆比柴垛还高的一拖拉机破烂,忍不住赶紧放下肩上的锄头,绕着拖拉机转了一圈。
赵大队长在拖拉机周围转了一圈,心情更加愉悦,满脸皱纹的笑脸上洋溢着自豪。他连忙走到十里八村的村干部们中间,热情地与他们寒暄、炫耀。
张组长此时的表情也与以往不同,原本严肃的面容逐渐被笑容填满。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拖拉机上的破烂,频频点头表示赞许。
文蕾看着兰溪大队两个灵魂人物,因为一车破烂,如同捡到宝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她此时只想快速逃离大队部,她觉得太丢人了,更对自己的提议懊恼起来。
哎,好好的一个大队,她觉得被自己一句话带偏了,甚至有种脱轨了的感觉。村干部们不是在忙活搭草棚为破烂安家,就是忙着给破烂找下家。好好的一个生产队,村干部们不仅没有在地里忙活,甚至将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安排为破烂张罗。
丁雁羽更是对赵大队长的行为不感冒,撇撇嘴忍不住嘀咕一句。“大队长,一车破衣烂衫,你也好意思炫耀,你也不怕各村的领导干部笑话。”
赵大队长微笑着看向各村的村干部,然后认真地对丁雁羽说:“丁知青,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孩子,虽然下乡当了知青,但其实并不了解咱们老百姓过日子的难处。这些破衣烂衫怎么了,几乎都是好的,有补丁的都不多。想想你们刚下乡那会儿,我们村的村民穿的是什么?干活时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扯破。谁身上穿的不是补丁摞补丁?要不是织布厂给咱们村捐了点瑕疵布,你觉得现在拖拉机上的这些破衣烂衫,会不会让村里的妇女们争抢得打破头?”
各村的村干部都是满脸沧桑,苦涩的笑容挂在嘴角,他们纷纷的冲着赵大队长点头附和,然后都开始大诉苦水。
“谁说不是哦,俺们村比你们村难过多了,今年一场暴雪压塌了村里一多半的地窝子,哪家有多余的钱做新衣服,俺看你们村拉来的旧衣破衫就挺好。都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俺瞅着这些衣服最多的不过穿了三年,拿回家最少还能穿六年。”朱家村大队长嘴上说着话,目光始终盯着卸下来的旧衣破衫和旧被褥上。
文蕾和丁雁羽听到朱大队长的话,忍不住抽抽嘴角,这一路她们俩都快要被刺鼻霉味熏死了,朱队长却要准备拿出去穿六年。文蕾觉得赵大队长联络的村干部,或许真能为兰溪大队添砖加瓦。
“哎,别提了,哪个村都不好过。老赵啊,你能多弄点破袄头回来吗?今年你们生产队有棉衣穿,多少也照顾下俺们呗。新棉袄俺们是不想了,要是你们生产队能多弄点破袄头回来,回头你们村东头想开荒,俺们给你们带人帮你们上工,就用工换袄头。你看行吗?”
“对,对,老赵,你就想想办法,多弄点破袄头回来,俺们都可以用工跟你们换。”
大队长和张组长听到各村村干部的话,笑的尖牙不见眼,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文蕾和丁雁羽。
文蕾觉得要坏事,准备拉着丁雁羽撒丫子跑路,却被身后的杨组长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