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殿门前,图舍儿走出来探头看看,见卧雪还没回来,又只能忧心忡忡的走回到殿内,看着商如意坐在卧榻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忍不住抱怨道:“王妃怎么只让卧雪一个人去呢,现在可好,她去了半天还没回来。”
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笑道:“不让她去,难道让你去?你去能做什么?”
“奴婢能——”
“就你那胆子,一去被吓傻了,还能做什么?”
图舍儿嘟了嘟嘴,正好看到长菀过来给商如意的茶杯里续水,便道:“那不然,让长菀跟着去也好啊。”
长菀抬头看了她一眼,抿嘴只笑,商如意道:“长菀是在内院做事,外面那些事情,尤其是关于死人,尸体的事,你们两都插不上手的。”
长菀也道:“你安心些,等卧雪回来吧。”
虽然这么说着,可长菀也忍不住抬眼往外望去——为了保护卧雪不被人针对,她真实的身份很少为人所知,但跟在商如意身边的人都知晓,她是曾经那位皇帝陛下派到商如意身边的密探,不仅身手了得,也因为特殊的经历,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要比在内院做些沏茶倒水,铺床叠被的小事的侍女们精通不少。
可是,她也未免去了太久了。
眼看着卧雪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时辰,图舍儿越发的坐立难安,在她又一次要出去探听消息的时候,终于看到卧雪娇小的身影匆匆的走了回来。
图舍儿道:“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
卧雪抬头看见她,都顾不得打招呼,只说道:“我有事要禀报王妃。”
“还用说,正等你呢。”
说着,两个人便一起走进了大殿,一看到商如意,卧雪立刻上前来行礼,商如意挥手让她免礼,然后问道:“情况如何?”
卧雪道:“王妃,死的是金玉苑的见春被错,她被人丢进了百福殿后面的枯井里。”
商如意道:“是摔死的?”
卧雪摇了摇头:“不,她是被折了颈骨致死!”
一听这话,图舍儿和长菀都吓了一跳,两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商如意也皱起眉头,想了想道:“是丢进枯井的时候撞断脖子的吗?”
卧雪又摇头:“不是。奴婢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些淤痕,虽然已经消散了一些,但还是能勉强看清,是被人折断颈骨,也就是,拧断了脖子。而且,她的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处,若是活人丢进枯井摔死,身上应该不止一处伤。”
商如意道:“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在别处拧断脖子,然后将尸体丢进的枯井?”
“是。”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卧雪道:“奴婢刚看了一下,慧姨就到了,她带着人把尸体抬走,说是要去查清死因,再给王妃一个交代。不过听她的口气,大概是要断定,见春不过是失足跌进枯井摔死。”
图舍儿一听,立刻道:“她这样就是想掩盖真相嘛。”
说罢对卧雪道:“你应该拦住她的。”
长菀想了想,道:“卧雪身为千秋殿的宫女,也不能直接去拦掌事宫女。不过,你若搬出王妃来,应该还是可以压她一压的,免得这件事就这么被她掩盖过去了。” 卧雪看着他们,只抿了抿唇。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商如意却沉默了下来——对于见春的死因,卧雪看出来是一回事,但慧姨要怎么判断,怎么上报,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下面的人手众多,她可以操作的余地太大了。
只是,她为什么明白的告诉卧雪,自己会如何判定?
就好像,故意让卧雪知道她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激得卧雪动手阻拦,又或者,卧雪不敢跟掌事宫女对上,于是回来禀报自己这个秦王妃,让自己也带人去彻查似得。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彻底闹大。
可是这样对慧姨而言,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见春真的是她的人,也是她派人去灭了口,她应该更想要悄无声息,尤其是在不惊动自己的前提下,把这件事处理得了无痕迹才是。
而且再看卧雪的神情,似乎有异。
想到这里,商如意道:“卧雪既然没有把我搬出来,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吧。”
说完,她看向神情凝重的卧雪:“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卧雪轻轻的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将一直紧握成拳头的手伸到商如意面前,慢慢的展开:“这是奴婢在见春的手里拿到的,应该就是,她临死前最后抓到的东西。”
商如意低头一看,她的掌心里放着一簇有些干枯的松枝。
“这是——”
图舍儿和长菀也凑上来看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见春临死前会抓住这么一簇东西,更不明白这对于卧雪不去阻拦慧姨有什么影响。而商如意细想一番,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卧雪,只见对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同样的光。
图舍儿还有些不解:“王妃,这松枝有什么问题?”
商如意面色凝重,没有立刻回答,卧雪转头对着他们说道:“陛下登基之后,宫中好多地方都重新栽种了花木。而栽种了松树的地方,只有两处。”
长菀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往殿外看了一眼,道:“咱们千秋殿!”
闻言,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往殿外看去,几棵高大丰茂的松树矗立在大殿外的院落中,当初第一次进入这座大殿的时候,商如意就极爱那几棵松树,只觉得苍劲挺拔,又隐含一种雄浑之气,特别合宇文晔的脾气。
这时,图舍儿喃喃自语道:“宫中还有哪里有松……哎?”
大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而商如意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冷光——事情过去才没几天,事实上,就算过得再久,她也不会忘记,在太原之战的庆功宴那晚,她走出百福殿,找到那喝了些酒,有些醉醺醺的虞明月。
那一晚,虞明月就是从一片松柏中走出来的。
那是——承庆门。
而过了承庆门,便是太子宇文愆所住的,承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