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屋里,周家姐妹俩给外面饭桌上端菜端汤。
周军霞听到迪师傅说今天拉回来三车红洋芋。
她贴到小妹跟前。
“园园,你去问问小川,是不是拉的我们宫家梁的洋芋?”
周园园乐呵:“姐,这还用问,肯定是你们村的洋芋,你们村要拉出来四五十万斤呢,三车能拉完?”
周军霞不信,村里道路她清楚,一辆拖拉机都开不进去。
几万斤洋芋,真是全村老小脊背上背着运出来的?
真想现在就回去看一眼。
“园园,川子帮了我们村大忙。”
大姐高兴,周园园更高兴:“姐,小川厉害吧,姐你这次回去,不用哭鼻子了吧?你们村里人把你抬举到天上了。”
“瞎说,哪能把我抬举到天上。”
周军霞心里突突跳,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里要改变,生活里有了另一个境界。
大姐的心情挂在脸上,周园园看在眼里。
周军霞满身心喜悦的感觉努力克制在心底,端一盆蒸出来的红洋芋放桌子上,小心招呼:“是我们村里的洋芋,你们尝尝。”
散成莲花一样好看的蒸洋芋,就着蒜泥茄子和烤羊肉吃,相当撑肚子。
周军霞的两个儿子靠在小姨夫身边,吃小姨夫撕给他们的羊肉。
周援朝想起来开车师傅们说的一个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着小宝成笑着问:“孩子,我是你姥爷,你要认清楚喽。”
秦川也给两个孩子介绍:“宝成,你跟弟弟认清楚,他是你们姥爷。”
小宝成脸上很疑惑:“小姨夫,我姥爷不是死了吗?”
一桌子人哈哈笑。
周援朝装做不高兴:“孩子,我是你另一个亲姥爷,要认清楚了,来过来,姥爷问你话,你早上吃的啥?”
小宝成老实回答:“荷包蛋!”
“来你小姨夫家之前,在你们家你早上吃啥?”
“煮洋芋!”
“中午呢?”周援朝又问。
“煮洋芋!”
“晚上呢。”周援朝问话的时候已经憋不住要笑。
“煮洋芋呀!”
屋子里的周军霞脸上本来笑着,听儿子给援朝叔这般子回答,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咬着嘴唇。
周园园小声问:“大姐!”
“没事……”
周园园意识到援朝叔疼外孙子没疼到点子上。
等一会儿要提醒自己男人,这不是开玩笑,要考虑大姐的心情。
桌子上其他男人嘻嘻哈哈笑,又说一番定西地区山区农民的艰苦。
几个人吃饱喝足,去前面张春家门前,看村里人装一车菜。
“园园,我带援朝叔和迪厂长出去了,他俩坐迪师傅的车回县城了。”
周园园小跑一截,拽住自己男人:“川,我有话跟你说。”
“咋了?”
周园园看前面几个男人走远,在自己男人耳朵上说了几句。
“哦?大姐伤心了?援朝叔是开玩笑嘛。”
“川,你不要再跟外面说大姐他们那儿有多困难。”
秦川摸一下脑袋,好像没说过啊?
“等着瞧,我让援朝叔出钱给大姐修路,让他嘲笑大姐。”
周园园吓一跳:“啊?川你可别难为援朝叔。”
姐妹俩目送一行男人出去。
周园园再看大姐,她脸上还挂着忧虑。
“川子刚才说,让援朝叔掏钱给你们村修路。”
周军霞也吓一跳:“啊?为啥呀?”
“他说援朝叔笑你不能白笑,他就得掏钱就给你们修路,他刚才说的,他是小宝成亲姥爷。”
周军霞不是伤心,是满身心震惊。
周援朝给迪生勇介绍明白,两辆货车拉菜,张春和秦建生安排的有条不紊。
两万斤蔬菜,每家归每家不能混淆,过了秤,本子上记清楚。
一筐子一袋子往车上装。
迪厂长看了半天,拽一把周援朝:“老周,你算明白了没,这一车菜,小川赚七八百块,说多也不多,但村里人每天有这笔收入,这样下去积少成多可不得了。”
村里人还有工程工分收入。
有张春和秦建生帮小川协调,大坪村每一户人家尽可能有一笔收入。
一车菜装起来了
周援朝和迪生勇坐迪师傅的拉菜车回县城。
周厂长从机房里安顿一句:“小川,别忘了饭店要的货!”
“好,保证提供最好的。”
货车走了,张春刚松一口气,被秦川拽到身边:“春叔,找一个宽敞地方,叫上王华雄父子,我家门前一模一样的烧烤坑搞起来五个,以后每天出五只烤羊肉。”
“五只?周厂长不是说只要一只么?”
“明天要一只,以后每天至少要五只,其它地方还要的话,再往多了做。”
大坪秘制烤全羊,给城里饭店供货,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有些收入少的人家,秦川教他们,不难,用心学两次就会了。
三十块钱的羊羔,烤出来收入翻一倍。
张春恍然大悟,呲着牙笑嘻嘻:“好啊,顶的上几百斤菜,小川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春叔,咱村有拖拉机了,跑乌兰山、黑山坪一带收羊羔,大坪村烤全羊产业从这儿开始。”
天黑了,转身回自己家。
秦川又想媳妇大姐的伤心处。
援朝叔怎么能把那种事儿当笑话?
有口无心嘛。
“园园,大姐呢?”
“哄小崽睡觉呢。”
周园园嘴里吃着东西说话。
周园园吃一个西红柿,没吃够,再吃一个,感觉嘴里还是淡。
下午那会儿,春婶挖门台上缸里醋糟,周园园三个手指头捏一撮,放嘴里,那感觉爽得不行。
偷偷捏了一把拿回家,这会儿小心吃,一点一点喂进嘴里。
秦川鼻子闻到了,凑近她身上:“你吃春婶家门台上醋糟?”
“就吃了一点点。”
周园园双手背过去。
“拿过来我看,捂了三年呢,牙倒掉呢么!”
“可好吃了,你尝?”
周园园让男人尝一口。
“我又不是怀娃婆娘,愁死了,是两个儿子。”
“谁说的?”周园园不信。
“酸儿辣女,大家都这么说。”
“我也吃辣啊。”
“那肯定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行,别都是两个儿子。”
周园园“哎呀”一声,吓秦川一跳:“咋了媳妇?”
“他俩踢我,真淘气。”
秦川觉得应该教训一下这两还出生的小崽。
躺炕上,秦川朝肚子喊:“平儿、安儿,消停着,欺负我媳妇看我不揍你俩,才六个多月就这么坏。”
周园园肚子上这儿隆一个疙瘩,那儿隆一个疙瘩,踢得当妈的呀呀叫。
炕上的收音机放开,唱秦腔《拾玉镯》,两崽子安静了。
“他俩想听秦腔了就踢你?”
秦川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是一抹忧虑。
周园园问:“咋了?老这个表情?”
“你说会不会生不出来?”秦川越来越有这个担忧。
“瞎说,哪有生不出来的道理,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