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县这几年,以党向上为首的生态圈子,在秦川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一点,五年后周援朝当了副县长,再三年后当了一把手。
然后自己出狱。
他扶持侄女婿从一辆货车运输开始做起,鼓楼商贸城里有了一摊产业,房产开发有了一片天地。
周援朝调去铜城,侄女婿又在铜城有了一片商业基地。
现在,周援朝避免了坐一年牢,但没逃过从棉纺厂被撤职。
根本原因,党向上把控着景宁县政治生态。
他不下去,五年后周援朝才能露头。
大商店郝主任,供销社陈社长,他俩能在腊月二十九找秦川,谈这些事,能确定一点,他俩跟党向上不是一伙儿的。
“一个月前没什么,腊月八以后,我们觉得他盯上了你和你的平安贸易,他不考虑你上交三十万税收,他要把你的产业搞掉。”老郝说这句话一肚子火。
“秦老板,你安安稳稳做贸易,踏踏实实发展你们村蔬菜产业,你怎么惹党书记呢?
他还去过你们村,好像就是从你们村回来后,他对你的态度就变了。”
秦川嘴上一抹苦笑,解释一个意思。
“党书记去我们村,有些地方我做的不让他满意,他心里不爽。”
他进村里,秦川没带人前呼后拥在前面迎接,他走的时候,秦川没欢送他。
党书记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冷落。
还没人那样子冷落过他。
县委办公室刘主任,明里暗里给他透露医院特号病房的情况。
党书记认为秦总太过分了,在大坪村没把他放在眼里,在县里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所有人给他拜年的时候,秦川对他无动于衷。
党书记铁了心要打压以秦川为带头的一波私人老板暴发户。
让他们认清楚谁说了算。
供销社陈社长的意思很直接:“他这个人就要哄着供着,你给他拜个年,好歹让他心里舒服一些,别真过了正月十五,两辆铲车开进来将这个院子推了,到时候你能怎么着?”
“这个院子要推掉?”秦川又吃了一惊。
郝主任叹一口气:“党书记的意思就是这个,过了正月十五,大商店搬到棉纺厂那边新铺面,这一排平房要拆,响应上面政策,盖几栋住房,说是走市场路子,谁有钱了谁就买房子,厂里分房子的政策要缩减。”
租赁合同虽然签了三年,可挡不住县委做的拆迁决定。
他俩就是给秦总传达这个意思。
早做准备早应对。
“郝主任,陈社长,我听明白了,你俩跟党书记不是一伙儿的。”
“咳咳,秦总,这种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我们只是不想看到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被老顽固拿捏过来拿捏过去,你要想办法早应对。”陈社长赶紧安顿。
这小伙说话太直接了,再说下去就过了。
“党书记不是党书记了,也不是铜城市领导,这个院子在正月十五就不用拆掉了?”
两个科长级别领导相互看一眼,话果然说的过分了。
秦总有本事挣钱,有本事生三胞胎,也有本事不让别人拿捏他。
他俩的意思,有些事情他们当下属的不好出面,但秦总不是公职人员,有些方面好应对人。
秦川又听出来一层意思。
这俩老家伙在后面供火,让自己出面搞事。
把党书记折腾下去最好,折腾不下去,也让他恶心一把。
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两家伙居心叵测。
“我今天晚上要给党书记拜年去了,不去还不行!”
陈社长叹一口气:“秦总,就怕你现在给他拜年,他不接受啊!”
“他不接受也要接受,他家住哪儿?”
“县委家属院1号楼三单元301室,秦老板,我俩先走了。”
两个人起身要走。
再给秦老板安顿一遍,千万别透露出去我俩跟你见面说这些话,人杂嘴多,对谁都没好处。
两个红包递过来:“三胞胎爸爸,了不起,秦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送走两个科长,秦川微微皱眉。
天黑了,去给党书记拜年。
进屋里哄好老婆孩子,换了一身出门衣服,一盒红中华装进衣服兜里,一个档案袋提在红色塑料袋里。
骑自行车准备出门,周琴琴一串自行车铃声进来了。
“咦,二姐,你下午四点出去,现在七点了才回来?鼓楼商场这个点儿没下班?”
周琴琴脸微红了一下,嘴上解释:“陈经理带我去美食街转了一会,吃了点小吃。”
周琴琴说完这话,跑厨房去了,也不说这半天他在鼓楼商场视察有什么结果。
秦川脑子里使劲儿想,三十岁的陈立新还没结婚,没老婆孩子吗?
过完年后见了他直接问。
二姐是受过委屈的女人,即便他还没老婆孩子,他最好悠着些。
自行车骑出去,二十分到县委家属楼院子里。
景宁县城最好的住房就是县委家属院。
一号楼三单元301室。
一般人不会来县委领导家。
来了的的不是一般人。
这两天来县长家,都是提着重礼来拜年来了。
秦川手里提着红色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牛皮纸档案袋。
档案袋里鼓鼓囊囊,看样子最少一千块大团结。
敲了三下门,手里红色袋子夹在咯吱窝下,脸上笑呵呵。
一分钟后门打开,是四十多岁的妇人。
年轻小伙问:“这是党书记家?”
妇人眼里警觉:“您是哪位?”
“我是平安贸易公司的秦川,这个袋子是给党书记的,转告他,我给他提前拜年,祝他这个年过的平安愉快。”
妇人脸上一个不怎么接受祝福的微笑:“他…不在家,县委事儿多,年前都这样。”
“是啊,一把手日理万机,那我就不打扰了,阿姨您忙。”
秦川转身离开楼道,身后房门关上的声音。
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秦川感觉窗户上有一双眼睛看了下来。
看他的一双眼睛是三楼党向上。
他刚从县委回家,换了衣服,给老婆安顿了一句,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敲门,就说他不在家。
党向上圈子内的人,他妇人基本上都熟。
敲门的年轻人不认识,打发走了。
党向上从客厅那边转到窗户上看下去,是秦川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来的。
领导嘴里哼一声。
嘴里哼的声音被妇人听见,问一句:“那小伙子是谁?”
“我给你提过,叫秦川,开了一家贸易公司,有点儿本事就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妇人瞪眼:“就是他?年纪轻不知道尊重人,敢占特号病房?”
妇人跟刘主任老婆关系很好,特号病号被生三胞胎的人占掉,最气愤的是党书记妇人。
那些人有没有把书记放眼里?
自己老婆在耳边叨叨,党向上听着能不烦?
“刚才我要知道是他,就应该放他进来。”妇人嘴上气哼哼,“难道他真不知道特号病房住的人是谁?”
党向上嘴角一抹冷笑:“他当然知道,我刚才说了,这小子有些本事,现在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去他们村视察,还得偷偷摸摸去,他不正眼看我。”
这事儿妇人知道,嘴里骂:“一个暴发户老板,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妇人嘴里气哼哼:“送的东西明天打发人送回去,让他也知道拒收是什么滋味。”
棉纺厂的张贵平带着烟酒去求情,秦老板让他们院子看门的把东西送回去了。
这事张贵英知道了,党书记的老婆也就知道了。
妇人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档案袋,想看看暴发户老板送多少钱过来。
“咦?老党,是一沓照片。”
“照片?”党向上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