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湾领头的也组织起来十几个人,村子外能开过去大车的路上,他们忙了一早上,搭起一个路障。
两根铁柱子插在路两边,上面焊一截铁管子,大货车过不去了。
小水人早上来的时候好好的,下午回的时候过不去了。
张支书气呼呼,跟罗支书翻脸。
“罗家的,你们村里人这么坏,就是你带坏的,信不信你这个支书当不成?
大芦乡不是土高乡地盘,是不是景宁县地盘?你信不信下午县里警察就来找你?”
罗维家哼哼:“你个小水村的村支书,多大颗粒?你本事大你把县里警察叫来?
这半截路是我们村里的路,大货车三天两头过,碾成两道深坑,我们村里拖拉机怎么跑?”
张支书管他说什么:“你这会儿不拆掉,下午县里警察来找你,不信你看着。”
罗家湾人不拆栏挡,两车人就没办法从近路返回去,要绕十几里到另一条路过去。
两辆货车只能绕。
“哼,绕去呗,以为我们好说话?”罗支书一脸嘲讽。
“罗维家,这条路只是过你们村周围,又不是你们村修的,太过分了吧。”
“去去,你个张家的你一边去。”
张支书转身走,撂下一句话:“看秦老板怎么收拾你,你以为他好说话?”
罗维家以为张村长嘴上开玩笑吓唬他。
下午五点半,一辆县公安局警车,一辆嘉陵摩托警车停在罗家湾村委院子门口。
三个大芦乡领导是他们乡上书记和乡长,两个警察,有他们乡的派出所所长。
罗维家吓得腿肚子发软,说这兴师动众的怎么回事?
大芦乡书记想给罗支书两个巴掌。
“罗支书你搞什么,县委李书记把我一顿骂!”
“啊?领导你进屋说,进屋……”
“大坪人铺管道引黄渠水,是市里县里督办的重点惠农项目,人家说你挡着不让铺,要十万块?
人家绕过你们村,你也挡着不让铺?”
罗维家脑子里嗡嗡,这咋还惊动县委书记了?
“领导,我不知道啊,不是说是秦老板私人的工程吗,他私人铺管子,你们不管他,你们还质问我?”
罗书记这两年把村里带的好,乡上领导在有些事情上惯着他。
现在,他就用这种口气跟他们乡上领导说话。
这让领导很恼火。
“罗支书,你还狡辩?土高乡的干部没给你看文件吗?”
罗维家想起来了,土高乡有个干部给他解释了,说这是县里督办的工程,负责人是大坪人秦老板。
而且,工程费用是秦老板掏钱。
在罗维家意识里,就是秦老板的工程。
他掏钱嘛,怎么还能惊动县委书记?
罗维家说他没见到县里文件。
大芦乡的干部骂了一通罗维家,让他赶紧把路障拆了,再敢挡人家大坪人,撤了你个村支书,关你七八天。
罗维家看出来了,县里领导给大芦乡施加压力,自己乡上的干部和派出所所长都跑来了。
招呼乡上领导吃了一锅羊羔肉,罗维家这才搞清楚,秦老板手下的一个女主事人是李书记的女儿。
罗维家出了一身冷汗。
他要提上好茶好酒,主动去大坪村请秦老板。
……
第二天下午,大坪村开进来一辆四轮拖拉机,停在大坪村村委门口。
罗维家和李占存从车里出来,站在一排土房子前面。
眼前景象让罗维家眼神里一抹难堪。
这排土房子是五年前大坪人接待外面知青建起来的。
大坪的村委都是土房子,他们村的村民还没有一院砖瓦房,只有一个生产队,比罗家湾少一半多人,怎么给他们要低声下气?
罗维家心里还是不服气。
听见中间屋里有人说话,罗维家喊了一声:“张村长,秦老板?”
张春和秦川这会偷吃半个西瓜,两个人商量好的,就偷偷吃,给谁都不说。
听见外面喊,从窗户上偷偷看出去,是罗家湾人。
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了,手里都拿着大牙西瓜,一口一口啃。
“哟,罗支书,李村长,来就来呗,还提着东西,不会是正月里我给你两提的东西吧?”秦川打招呼。
罗家湾人时刻提醒自己,这小子现在是大老板,县委替他说话,这不是开玩笑。
罗书记有心要抱紧上面领导大腿,昨天他才明白,要抱的大腿就是秦老板。
“嘿嘿,小川,说到辈分上我还是你舅呢,咱这都是误会,我给你道歉来了。”
“道歉?道什么歉?”秦川一脸纳闷。
这小子还装。
“秦老板,张村长,我们罗家湾不该跟你要钱,管子应该铺过去,要不你们现在就往过铺?”
罗支书是来说这件事的,不要钱了,赶紧往过铺管子。
秦川一肚子火:“罗支书,不是我说你,你要十万就要十万,你不给下面村民分,你这不是给我以后找麻烦吗?
过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这就是麻烦,你们村的村民就拆管子。”
罗支书一脸懵,秦老板说的这种意思有些听不懂,占地补偿非要给村民?
“不是,秦老板……”
“叫什么秦老板,多生分,还有啊,我算了一笔账,管子从焦家河下去,再打通山底隧道,能给另几个村子浇水,多好的事儿,你们村的地我就不占了,以后少一桩麻烦。”
秦川嘴里说这话,一牙西瓜几口吃完。
五月底大下午,天气很热了,大坪人吃上了旱沙地西瓜,空气里都是清爽味。
屋里肯定还有。
秦川笑着解释一句:“罗支书,李村长,我们村西瓜偶尔熟了一个,你俩吃不?”
罗支书一脸尴尬,客气话谁听不出来。
“嘿嘿,小川,今年你们村种端了,旱沙地西瓜好啊,等熟了拉去我们村卖。”
秦川咧嘴斜笑:“拿你们村苹果换我们村西瓜?”
罗支书家地窖里现在还有去年的苹果,上面有坏点点,他们削掉坏点自家吃。
“不是…嘿嘿,苹果没有了。”
张村长想让他俩进屋里吃西瓜,看小川脸上没有这个意思,也忍着没叫。
一牙西瓜吃完,张春摸一下嘴,接上侄儿的意思:“罗支书,你听清楚没,我们不占你们地,我们的管子从焦家河下去,拐个弯山底下开个隧道,不是多难得事。”
罗家湾李村长呵呵笑:“秦老板,我们把路障拆掉了,明天你们正常跑车,我们村里人不敢拦你了。”
“路障?什么路障?”秦川瞪眼,神情更加疑惑。
罗支书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今天早上拦路障,下午就拆掉,这事儿秦老板不知道?”
秦川真不知道。
也不知道大芦乡的领导和派出所警察兴师动众去找他们。
虽然不知道,罗家湾村长这一提醒,秦川马上明白。
脸色刷一下难看:“罗维家,我拉人拉管子的货车从你们村外面大路上过,你设了路障?”
“这…这不是拆掉了嘛。”
秦川脸色冷沉,瞪着罗维家脸上三秒钟:“罗维家,你没机会跟我们大坪人打交道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这…秦老板,咱好商量嘛!”
秦川呲牙骂道:“你给我设路障?你算个狗屁村支书,滚回家抱你孙子去。”
张春没想到自己侄儿生这么大气,还想着请罗支书进屋里吃一牙西瓜。
赶紧跟上侄儿脾气:“罗支书李村长,走吧,别再来了。”
秦川哼一声,转身进了屋,继续吃西瓜,不理罗家湾两个领头人。
罗支书刷一下也阴沉着脸,手里东西继续提着,转身离开。
四轮拖拉机开走了。
罗支书嘴里骂:“这他妈的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咱今早设路障的事,那咱乡上领导怎么都出动了?”李村长不理解。
李村长也是推断:“土高乡的书记是他三叔,他三叔一个电话打给县里,县委书记一知道,咱乡上领导不就知道了?”
想了半天,罗维家语气沮丧:“这小子咱惹不起!”
“是啊,我看出来了,大坪人干事情,咱不能拦着堵着瞎干涉了。”
大坪人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