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对丧葬同样有着严格的规定,像是江彦俭这样的罪臣的葬礼,再盛重也盛重不到哪里去,可这并不意味着花不了多少钱。
金丝楠木是用不了,但一副上等的檀香木棺材也得几百贯钱,若都按照最好的物件去置办,单是灵堂上能够看见的东西就得几万贯,再加上摆设宴席、修建陵墓、购置陪葬品等等事宜,可劲的造,花个十万贯都不算多。
来时可一点没说这件事,江景辰听着父亲在那边滔滔不绝的与黄氏画着大饼,心中顿时明白这是要拿他当冤大头来宰,眼珠一转,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既然父亲先做了初一,自然不能怪儿子做十五。
想要死后哀荣?
简单的很,无非就是多花钱罢了。
只需将白条一打,全挂到威远侯府账面上,到时候要是不花上个十几万贯,都对不起他亲力亲为的操持。
黄氏渐渐被说动,转头看向婆母,询问道:“母亲的意思呢?”
郑老夫人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想着能让那个白眼狼掏钱自然是好事,到时候认不认这个孙子依旧还是她一句话的事情,于是便道:“既然有这个心,那就交给你们父子去办吧。”
威远侯见生母应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应声道:“叔母放心,辰儿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的。”
江景辰含笑道:“我毕竟年幼,也从无办理丧事的经验,还需父亲派个人来帮我才好。”
威远侯满意点头,开口道:“你放心,为父会派个有经验的人给你用。”
在西府上过香之后,两父子便回了东府。
心远堂内,威远侯语重心长道:“那是你嫡亲的伯父,好生办理他的身后事,只当为你当初的行为赎罪。”
江景辰故作疑惑,询问道:“父亲,我有何罪要赎?”
威远侯一窒,转言道:“就当是你这个做侄儿的一片孝心,这总可以了吧?”
江景辰点头道:“应当的。”
江彦俭的“尸身”是在第三天运回侯府,在此期间,江景辰并未告假,每天除了早朝之外,就是回崇仁坊府邸鞭挞小郑氏,每日十鞭,打过瘾之后便去到威远侯府,领着父亲委派的管事开始采买丧礼所需。
有些话,尽管意思表达的很清楚,可差就差在没有将关键点说出口。
江景辰去到京城有名的丧葬铺子逛了一圈,选了一件又一件昂贵之物后,喊来掌柜的,直言道:“威远侯府办丧事,你派人送过去。”
回过头来,又对身旁的管事道:“你给打个条子,等丧事过后再让账房结钱。”
随行而来的管事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以威远侯府的名义打了条子,甚至还贴心的提醒道:“物件都送到西府灵堂上归置好,到时候你拿着条子到东府找姓荀的账房,他会帮你结清。”
只要是威远侯府的人收了东西,账晚个几天结并无不妥,掌柜小心将条子收好,待送走客人后立刻着手安排伙计运送货物。
江景辰买东西不看货,只看价格,但凡用得着的全都一件不落的打包,就连挑选修建陵墓的匠人时也都只选贵的,不选对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不僭越,能修多好就修多好,不用怕花钱,放开了修。”
依着威远侯府的名头,连定金都不需要给,管家一张张条子打了出去,也没有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内心甚至自家主子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侯爷为给兄弟死后哀荣,当真是舍得的很啊!
没几天的时间,京城坊间百姓都知道了,江家三少爷不惜重金要为隔房的堂伯父举办一个风光的葬礼,人人皆赞扬江家三少爷孝心可嘉,有子如此实乃威远侯三生之福。
更有人感叹:生子当如江家玉郎儿,方才不枉此生。
江景辰从未花钱花得如此舒坦过,连日下来所作所为,真是应了那句:用别人的钱,来刷自己的名声。
与小郑氏的灵堂相比较起来,江彦俭的灵堂可谓是奢华至极,前来祭奠的宾客亲族无不感叹:一个是续弦正妻,一个是隔了房的堂兄,两者死后的待遇未免也相差的太多,听说还是威远侯特意交代三少爷亲自操持,真不知道那对父子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郑老夫人和黄氏面上不喜,可心中对江景辰的这番安排也是十分满意,她二人深感长子\/夫君有了颜面,因而在灵堂之上时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吴老夫人来了一趟,将长孙喊道一旁,询问道:“弄得这般奢华隆重,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江景辰如实回答道:“自然是父亲的意思,不然孙儿可没能力办成这样的事情。”
吴老夫人狐疑道:“也就是说一应花费都是由你父亲来出?”
江景辰含笑道:“父亲能有什么体己私房?东府如今是祖母掌着中馈,这钱说到底还不是得经您的手里往外拿啊。”
吴老夫人沉默片刻,继续追问道:“前前后后都是你在操持,这样一场葬礼下来,得花去几千贯钱?”
江景辰装模作样掰着指头算了好一会,憨憨一笑,回答道:“都是打的条子,具体多少得等他们来结算之后才知道,估摸着几千贯可能会有些不够。”
几千贯都不够?
也就是说有可能要一万贯?
吴老夫人顿时感到一阵气闷,一万贯可不少,这钱若是二房没有,长房来出也无妨,可实际上并非是如此,自从小郑氏掌了长房中馈之后,私底下给二房孝敬了不少钱。
她虽不说,可心里清楚的很。
别说是一万贯,就是十万贯钱二房也拿得出来。
“兄弟之间,你父亲倒也舍得。”吴老夫人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话里究竟是何种意味。
江景辰颔首道:“是啊,毕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父亲当时交待我说:只要不僭越,能有多好就办多好,别舍不得,更不要怕花钱。”
说着有心,听着有意。
“一母同胞”这四字让吴老夫人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之后开口道:“都是你父亲辛苦挣来的家当,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辛苦?
当年秦家陪来的那些嫁妆可不少,花起来的确是很辛苦啊!
江景辰暗自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祖母说的是,父亲是一家之主,为的也是给伯父一份哀荣,还有伯母和大哥、二哥、四妹,都是一家人,自然也应当多照顾一些。”
吴老夫人微微蹙眉,她还是第一次见长孙这样的态度,心中疑惑,追问道:“可是你父亲与你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