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舟飞至高空后,很快便转向,一路往南。
只是这次并不在高空中,而是极快地降落,几乎贴着海面飞行。若不细看,当真以为,此舟与寻常舟船无异。
海上天气变化莫测。随意一次掀起的涛浪就足以倾覆小舟。但洛河舟又怎是寻常舟船。云浓看着迅速打开的巨浪,足有三层楼高,落下之时的声势,吞没巨船也不成问题。可入舟内之时,云浓就曾感觉到过洛河舟有一层无形之物将其牢牢保护。在高空时,为舟内之人抵御罡风。现在面对巨浪,这保护之能体现得更为明显。
海水在他们头顶还有一人高的距离时,便不能再落下。大量的海水被这无形罩壁阻隔,笼出厚厚一层深色穹顶,无形之中,似盖成了海水做成的小屋。浪潮很快席卷而过,云浓所见,又回到了一片澄澈的海上天空。
容晴虽是在洛河舟内,但是对方向的感知,却没有受到影响。云瞳操控法器,一路笔直往南前进,舟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最奇怪的是,他竟选择贴近海面飞行,而不是在高空中。
莫非,是有什么玄妙?容晴沉吟。云瞳此事做来太过反常。也不怪她多想。或许是空中布置有她难以察觉的迷阵,亦或是沧流洲的入口,只能从海上进入。
这般想着,容晴突然发觉,海面变得极为平静。除了微微起伏的波澜,整片海面呈浅蓝色,犹如一块凝固的宝石。
“我等现已进入沧流洲边界。”云瞳知容晴所想,对着三人道。
“果然特殊。”容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禁制或是阵法在作用。可是确实同之前的海面呈现完全不同的风貌。
在容晴看来,此洲是自然形成的可能性,极小。可沧流洲又是什么样的大能修士,将其完全独立出来呢?
还是说,此地,实则是个秘境?
疑惑太多,容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为何还不见沧流洲?”按理说,以洛河舟的速度,既然进入了边界,应当很快就能见到此洲土地。
“余道友莫心急。”云瞳颇为神秘地笑了。“刚刚只是第一道防线。沧流洲内还有巡察使守护。就算有人因缘际会之下闯入,没有巡察使认可,也不能真正进入沧流洲内。据闻,就算是元婴真君,也会被困死在此处海域。”
云瞳满意地看到容晴脸上的震惊之色,虽说不是他布置的此等威力堪称无穷的防护手段,可身为沧流洲修士,他还是与有荣焉的。
只见云瞳从储物袋中唤出一绯色令牌,高声喊道,“白石观云瞳今日回洲,特请巡察使放行。”
如是三遍,他停下了洛河舟,对着前方躬身一拜。
绯色令牌形制精巧,更多的像是女子闺阁中把玩的物件,被云瞳这般躬身双手奉上,如巨汉捧起了妆奁般有些违和。
容晴云浓见此,俱是屏声静气,静待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化。而山行跟随云瞳来回沧流洲不止一趟,神态恭敬中,又有些疑惑。
云瞳保持这样的姿态,竟是足足等了半柱香。修道多年的他,甚至隐隐有冷汗要落下。这般状况,沧流洲从未出现过。按理说,巡察使早该回应他了才是。可如今,迟迟不来……是他做了什么令巡察使不悦,因此特地晾他一番。还是……云瞳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可能,沧流洲内出现了什么大变故,即使以巡察使之能,也分身乏术。
不,绝不可能是后一种。云瞳这般坚定地告诉自己,捧着令牌的神色愈加恭敬。
忽然,云瞳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人多高的漩涡。见这漩涡出现,容晴敏锐地察觉山行略显绷紧的脸色,很明显就是一松。
漩涡出现得悄无声息。按照人的惯性思维,漩涡应当是有极强吸力的,只是这竖立的漩涡并不同,它更多的像是一面镜子,所谓吸力并非吞吸之能,而是缠引着所见之人的视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入漩涡当中。
云瞳一声轻咳。在云浓耳边仿若雷鸣炸响。云浓猛然眼神清明了起来,发觉到刚才差点迷醉在那漩涡中,心中后怕之余,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绯色令牌朝着漩涡内飘去,半晌后,漩涡内传来一道苍老声音,“令牌倒是无误,这回怎么多了两人?”
“回巡察使话,此二人皆是小道在径国收的记名弟子。此番带来沧流洲也是为了她们的修行。”
“喔……径国。”巡察使的声音从漩涡中传来,颇有些意味不明。“与上次相比,资质差劲了许多。不过,既然是径国,倒也不能强求。”
绯色令牌自漩涡中飞出,回到云瞳手中。与令牌同时飞出的,还有两张被折成了三角形的绯色符纸。
云瞳接过后,将绯色符纸一人一个分给了容晴和云浓,嘱咐道,“你二人将其收好,这是你们在沧流洲中自由通行的凭证。若是丢失,不仅会被驱逐出洲,师门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明白。”相比起云浓一脸严肃地说着“弟子明白。”,容晴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了折成三角的符纸上。
听云瞳所言,这相当于在沧流洲内的身份证明。若是丢失,恐怕就被当成了黑户。
以容晴的眼力,不会真将其当成了一张符。依托于符纸之上的,是禁制。
与符相同,禁制的不同构造,决定了它的功能。以符纸为基,不过是借此种符纸远超同阶的储蓄灵力之能罢了。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上的禁制。这种禁制在北边也很少见,不知在沧流洲是否也是如此,但容晴曾偶尔见到过,印象不深,可这特殊的造型立马勾起了她的回忆。
“此禁名为藏禁。外部禁制明显就是定位的作用。可关键在于内部所藏的禁制。让人无从判断。”容晴回想着,“想要知道内里的禁制,非得打开不可。有些藏禁打开之后,里面内藏的禁制即刻发挥作用。而有些藏禁打开,里面的禁制则会立时崩解。”她看着手中折成三角形的符纸,“以我现在的境况,就算再好奇,也不应当解开。谁知道制作的人往里面藏了什么奇怪的禁制。罢了,说不定进入洲内,能够了解到关于此凭证的一些信息。”
漩涡中自飞出了令牌和符纸后,再无任何声音传出。云瞳明白这是巡察使允准了他们四人入内的意思。当即操纵着洛河舟,一头扎入那神秘漩涡内。
四人眼前一片晕眩。随着眼前逐渐清晰,容晴听到耳边云浓的惊叹声。
确实,足够震撼!
原本空荡的海域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城,占地之广,一路蔓延到视线尽头。城墙颜色暗沉,却被大量的灯火照耀得通明。城外是高耸的山脉,有大量的巨型萤虫在山林间穿梭,一群一群仿佛移动的焰球。
沧流洲,需要光明。因为,此处无天。
容晴抬头望着本应是天空存在的地方。
仿若有一只手将一片坟地倒放在了沧流洲的头顶。
密密麻麻的石碑,大小形状不同,其上或有字或无字,但都有一股锋利之意,仿若刀剑,好像随时都能落下刺入此洲。石碑陷入在暗红色的泥土中。这些泥土看似松散,却牢牢聚集着,好似锁住这些欲落不落的石碑。
石碑中,有一块,极为特殊。在众碑中最是庞大,感觉也最是厚重。上面的文字,云瞳不认识,但容晴却认得。正是“沧流”。
一笔一画,皆是杀伐之意。好似宣告,从此是它们遮蔽了此处天空,或者说,它们就是沧流洲……真正的天!